溫璟煦抵達鎮安侯府時,從未預想到裏麵會是如此熱鬧的一番場麵。
現在天氣逐漸燥熱起來,裴筠庭和裴瑤笙穿著廣袖的紗,正在院落裏下棋,燕懷瑾則抱著臂專心坐在一旁觀棋,還不忘偶爾給們添上兩盞茶水。
裴長楓和裴仲寒則卷起了袖,來來回回提著水桶四幹活,家中能用的仆人也一個不落地在忙碌,甚至於隨燕懷瑾而來的展昭展元也在其中。
眼下接近午時,驕似火,明中又平增添幾分靈活的生氣。院子裏的花草剛澆過水,葉片上的水珠清晰可見。
後同他一塊來的管家愣了愣,隨即道:“想必侯府在做大掃除,為幾日後的嫁娶做準備。”
溫璟煦了然。
他其實無甚了解這方麵的事,從前年紀尚小,沒什麽機會接,家破人亡後更是無從知曉,畢竟他負天煞孤星之名,鮮有好的人家,自然也無人邀他同喜。
到鎮安侯府下聘前,他足足做了一個多月的準備,三書六禮一個不差,聘禮挑最好的給,所有事宜皆親自辦他才放心,凡是見不會的都來請教。正是見證過他的誠心,裴照安與林舒虞才會如此放心將裴瑤笙托付給他。
“你們倆也是,問問侯府的管家,有什麽能幫上忙的,略盡一份綿薄之力。”
“是。”
管家帶著小廝離開後,溫璟煦徑直朝院中唯一一塊閑適地走去,走近時還不忘調侃燕懷瑾:“三殿下,你那乖兒子今日怎麽不在?”
裴筠庭聞言,落棋的手都不由自主抖了抖,一個不慎下錯了棋。
然而落子無悔,再如何懊惱也無法挽回,何況眼下還有更值得關心的事:“燕懷瑾,你何時瞞著我有了私生子?”
燕懷瑾一時恨不得自己能長出八張來解釋,再生出八張來將溫璟煦罵個狗淋頭:“他的話你也信?他說的那是傅伯珩!”
眼看兩人針鋒相對,裴瑤笙撲哧一笑,招招手示意溫璟煦過來,待他坐下後,不痛不地掐了把他臂上的:“你這毒的病什麽時候改改,總逗他倆作甚。”
溫璟煦握住的手,拉到前合攏:“誰讓裴筠庭整日與我搶人,給尋點事做。”
“往後可不許再這樣逗綰綰和三殿下。”
“知道了。”裴瑤笙的話他從沒有不答應的,之後便隨口轉移了話題,“怎麽隻有你們在此閑?”
裴瑤笙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被裴筠庭搶先一步:“大哥和二哥從不讓我們做這些又髒又累的活,溫璟煦,你日後也要學著點。”
他正分辨析棋盤上的局勢,烏眉長睫的好相貌顯無餘,聽如此“提點”自己,掀起眼皮在和燕懷瑾上意味深長地轉上一圈,而後道:“如今在侯府是什麽地位,嫁國公府後隻會更甚。不過裴筠庭,你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隻怕嫁出去後的日子,不似眼下這般,十指不沾春水。”
在場除裴筠庭外的其他人全然聽懂了這番話的意思——往後燕懷瑾十有八九是要坐上那個位置的,而以他二人的誼,皇後的位置不會由裴筠庭之外的人坐上,既如此,為一國之母,皇後要勞的事那可海了去了,總之不會比在閨閣時閑散舒適。
加之,即便對他們的有信心,也難保燕懷瑾不會在權衡利弊之下納妃,屆時後宮諸豔,百花齊放……
不過未來之事,誰也無法預料和斷言,所以即便有心替二人作打算,往後的路也還是得靠他們自己走。
中途溫璟煦隨意尋了個借口起,沒讓裴瑤笙陪同。
孤一人時,他數次豔羨這一家人和和,互敬互的氛圍。多數將門子的特,中總不失熱,不乏俠氣,骨子裏懷揣著赤子之心,對至親無一例外地敬,兄弟友恭,姐妹親。即便多次二三房明裏暗裏的挑釁挖苦,也從不主惹事。
溫璟煦回頭了。
裴仲寒不知何時到了圓桌前,手裏撚著隻蜘蛛,正想嚇嚇裴筠庭,燕懷瑾眉頭微皺,半邊子已經攔在前。裴筠庭躲在他後,抓起一把棋子就要朝裴仲寒扔去,被裴瑤笙笑著攔下,裴長楓則在一旁,抱著掃帚無奈搖頭。
不過他也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
待梳洗完畢,裴筠庭托腮坐於窗前發呆,後銀兒軼兒正為烘幹頭發,香料發出淡淡的清香,掰著手指算算日子,馬上就到算命先生給的良辰吉日了。
親之後,阿姐就不在侯府,想見人還得跑去靖國公府,說不準還會被溫璟煦挖苦一番。
窗外蟬鳴蛙,豆大的燭火隨風搖曳,左右閑不下來,裴筠庭起,披著外往裴瑤笙的院子去。
屋燈火未熄,阿姐果然沒歇下。
進了屋,卻發現隻有裴瑤笙的二等丫鬟玲兒在。是常客,又是家中人人寵的二小姐,玲兒見了自然不敢怠慢:“大小姐尚在淨房,勞煩二小姐耐心在此等候一陣。”
擺擺手道:“無事,你忙你的吧。”
裴瑤笙屋陳設簡單,但都著和本人一無二致的氣質。
牆上掛著的題字是林太傅親手所書,和裴瑤笙各有一副;白瓷花瓶裏著幾支月季,記得是前兩日溫璟煦差人送過來的;床邊放著兩卷未閱完的書卷,在一旁是巨大的書櫃,足足比裴筠庭高出兩個頭來;屋熏著很好聞的沉香,也是平日裏裴瑤笙上的味道。
目一轉,無意間瞥見桌上平置著的,溫璟煦親手所寫的婚書,起初在被他蒼勁有力,筋柳骨的字吸引後,便逐字逐句將婚書看了下去:“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婚書寫到這兒本該停下,最後卻被人添了句:“以婚書為證,此生不娶一妾,不納通房,若違所誓,千刀萬剮,灰飛煙滅,萬世不再重逢,永世不得超生。”
幾乎能想象,溫璟煦是如何一字一句,耐心將這紙婚書寫好的。
這半點不給自己退路的行為也確實是他的作風。
饒是裴筠庭都不得不為之訝異。
總以為自己已是世間最為離經叛道之人,不料溫璟煦更甚於。
再說放眼去,即便看遍整個燕京城,也找不出幾家彩禮比嫁妝還多的,甚至溫璟煦給的彩禮比嫁妝多出兩倍不止。當日下聘,那流水一般的紅箱抬侯府中,足足抬了一個時辰有餘,門口百姓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男子都在議論,子多是豔羨。
此生得一郎君如此,無悔矣。
自己老婆和別人老婆同時掉水裡,你救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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