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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難哄》 第一百二十章 定風波(下)

“援兵來了?那便一起上吧。”

劍意裹挾寒氣和殺意,銳氣磅礴,勢不可擋。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仁安帝自始至終沉默著,任由他們掣肘,眸淡漠得仿佛到威脅的並非自己。皇後則坐在另一旁,眼神片刻未離裴筠庭,含擔憂。

怡親王領著他的人馬闖後,形勢涇渭分明。

兩方對峙,劍拔弩張。

兵荒馬間,大殿的氛圍抑又迫。罡風浩,吹拂鬢邊的青持劍立於中央,著麵前倒地的一群人,定雲止水。盡管自狼狽不堪,流不止,也未使人敢輕視半分。

此乃生死關頭,裴筠庭亦不再藏實力,每一次出劍必傾盡全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姿劍法,抑或一招一式的功夫,絕非常人可及,甚至毫不遜男子。

事實上,裴筠庭從未停歇前進的腳步,無論劍還是詩書。

如今必須要替燕懷瑾和溫璟煦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與機會。

昨日燕懷瑾給打的手勢,唯有彼此能看懂——那是年時期他們互相約定的暗號,大意為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即便過去數年,仍然能在第一時刻作出反應,足見其影響深遠。

哪怕他沒明說,裴筠庭亦有信心做好配合。

“這裏有我們,外麵便給你了。事後,我會發出信號,你在神武門接應即可。”燕懷澤拍拍韓文清的肩,“此有我。”

“行。”聞言,他收回架在仁安帝脖頸上的刀刃,意味深長,“我等著。”

待韓文清離開,燕懷澤重新挾持仁安帝,垂眸道:“父皇,您似乎並不驚訝。”

“驚訝什麽,驚訝朕養了許多年的兒子,設計殺了另一個兒子;驚訝你勾結異邦,通敵叛國,謀反奪嫡?”他譏諷道,“挾天子而令諸侯,老大,你暫且還沒達到那個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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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立刻了引掩埋心底不甘與恥辱的導火索,燕懷澤用力出一道痕:“父皇,今日我為刀俎你為魚,夠不夠資格,已非您說了算。因為在您心中,沒有什麽是比三弟更好的。”

“……”

“最開始,我誤認為是清河郡擋了父皇的路,而我擋了三弟的路,母妃才會被滅口。是我不爭氣,是我不聽話,是我不夠強,才使死於非命。但母妃死前可曾為自己辯解過半分?從未。”

宮闕冷凝,觥籌停止錯,竹斷弦,禮樂中止。半個盛滿烈酒的銀壺,叮咚一聲,沉水中,打碎潭池映的月亮,正如他眼中破碎的淚

“我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刀鋒細微抖,磨出更深的紅,“原來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便注定要做一生的輸家,做鷸蚌相爭的犧牲者。昔年曾困擾我無數個不眠之夜的疑問,今朝終於有了答案——種種都是源自,我並非父皇的親生兒子。”

“你都知道了。”仁安帝嗟歎。

“是。”燕懷澤笑中帶淚,“難怪,難怪我會失去父皇的關注與寵,難怪清河郡會逐漸由盛轉衰,難怪……母妃會因保我而暴斃。選擇獨自背負一切赴死,那我便久違的,遵從一次母妃的意願。”

“父皇,往後兒臣再不會被您的褒貶牽,兒臣要自行主宰沉浮。”

……

神武門外,溫璟煦手握韁繩,居高臨下地看著韓文清的臉,唯覺反胃。

燕懷瑾仍戴著那副麵匿在人群中,若非仔細尋找,本發現不了他。

“靖國公帶這麽多人,氣勢洶洶地堵在此,是要做甚?”韓文清皮笑不笑地虛與委蛇。

溫璟煦哪來的閑逸致與他裝模作樣,開門見山道:“一個可悲的替傀儡罷了,多年來以怨恨驅使自己,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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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斂起笑意:“靖國公,我看在你是個不錯的人才上,大發慈悲放你一馬,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假意乖順,為烏戈爾做事,攪大齊部,搗源,背後卻做著截然相反的事。依仗的,無非是韃靼部反對烏戈爾掌權的黨派,隨後以此和韓逋達合作,勾結世家氏族,待齊王上位登基,再助你以倒之勢統領韃靼,達合作簽訂不站契約——聽起來倒真像那麽回事。”

每說一句,韓文清的臉便越難看一分。

這些是他縱謀劃多年的布局,除已死之人外,就剩如今參與宮變的核心人知曉。

溫璟煦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饒是自詡運籌帷幄的韓文清,此刻也難免慌神,不敢細想。

偏偏他無法展現半分膽怯,隻好按預設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瘦削青年仰天大笑,似乎未將他說的話放在眼裏,“溫璟煦啊溫璟煦,你以為當年國公府為何滿門橫?自然是因為,你父親不慎發現了我李代桃僵的真相,所以我怎能留下活口呢?”

僅一句話,瞬間將其推至暴怒邊緣。

突然有隻手攔住他,示意溫璟煦稍安毋躁。

“閣下狂妄至此,令人實在聽不下去。”燕懷瑾主走到溫璟煦旁,“韓逋呢?好歹他會說點人話。”

“區區小卒,也敢放肆。”韓文清神輕蔑,側命令道,“給我把這兒圍住,半隻蒼蠅都別放進來,違者,殺無赦!”

“是!”

整齊的步履齊聲響在耳畔,奇怪的是,誰都沒出言阻止,比起躊躇,他們更像在看猴耍戲。

“跳梁小醜,何懼。”溫璟煦的刀鞘“哢哢”作響,低聲道。

燕懷瑾掀起眼皮睨他一眼:“多忍會兒,屆時隨你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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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得此承諾,他勉強妥協。

一座城池,一方宮牆,一朝錯念,它絞殺生機,帶來刃的黑暗。

正當韓文清部署好一切,心中底氣稍微回溯時,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為擊碎磐石的第一道裂紋。

“主人!”他的部下又驚又急,一時疏忽竟險些釀大錯,慌忙拔刀護在他前。

韓文清捂著鮮淋淋的肩,目如同惡,徐徐舐過銀:“你……”

接下來的話,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娘的,你沒死?!”眼瞧著他摘下麵出真容,韓文清臉上布滿慌和錯愕,完無瑕的假麵出現裂痕。

狀況外的事接連出現,本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現在看來

燕懷瑾袂翩躚,勾

“眼下發覺,為時已晚。”

……

雙拳難敵四手,即使裴筠庭手握承影劍,旁人亦尚存餘力,可圍困於此,孤立無援的他們本不是對方的敵手。

“筠庭!!當心!”伴隨周思年的失聲喊,裴筠庭右膝一,半跪在地,恰巧躲開抹過腦袋的利刃。

牙關,撐著劍站起來,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被至絕境的夢魘。

然而現在的已非昨日。

苦練數月,正是為了不再陷任人宰割的境地。

人和侍衛將裴筠庭層層包圍,浸染,眼神堅毅,劍意猶存。

愁雲遮日,然則日已有,昭示未來華必現。

信自己,也信燕懷瑾。

但手腕甫一提起劍,腦海便再次閃過燕懷瑾的手勢,裴筠庭怔愣一瞬,忽然放棄抵抗。

外人看來,是重傷力竭才淪落至此,無不扼腕歎息。

仁安帝見狀,微瞇了瞇眼。

兩盞茶的時間後,一隊侍衛擁著韓逋踱步行來。

他依然規矩地行著君臣之禮:“微臣,參見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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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終於等到你了。”

韓逋泰然自若:“瑣事纏,故姍姍來遲。”

“韓相。”燕懷澤適時話,“別再耽誤時辰。”

“韓逋老賊!虧老夫奉你為座上卿,我呸!全都喂狗去吧!”被死氣繚繞,沉寂已久的員中,忽然發出一陣罵聲。眾人循聲去,就見一位老文吹胡子瞪眼,指著韓逋破口大罵,“罔顧人倫!個狼心狗肺的玩意!”

“老師,枉我真心相待,你竟——!”

“林太傅此生唯一的汙點,便是看走眼,收了你這麽個門生,晦氣!”

“待老夫困,定要上書將你四分五裂!!”

討伐聲此起彼伏,韓逋倏然變為眾矢之的。

這些話落耳中,他卻眼都未曾多眨一下,示意屬下將裴筠庭五花大綁後,拾級走到燕懷澤邊:“殿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晚霞把絳紅暈深褐,娟秀的紗燈高懸,話音方落,頭頂的青瓦便塌了個大,砸得地下煙塵四起。

煙霧繚繞,遮掩視線的同時,年的聲音響徹整個寬闊的水榭:“話不能說得太早啊。”

離得最近的怡親王看清他的容貌,嚇得倒退兩步:“鬧、鬧鬼了?!”

裴筠庭似有所,抬眸,對上燕懷瑾霧靄的瑞眼。

凜凜,明珠映襯眼底,像天機明麗的星河,那裏亦映著一個

“淮臨?”

“三殿下?”

“殿下,真的是殿下!”

“阿彌陀佛,老天庇佑,天佑我大齊啊!”

方才的討伐聲,盡數變換為慶幸與祈禱。

“都給我住口!”燕懷澤臉氣得漲紅,顯然他也沒料到燕懷瑾還活著,可無論如何都要先穩住局麵,否則就真的功虧一簣了。

兄弟倆相顧相,立場截然不同:“三弟倒是命大,苦了本王機關算盡,算你還活著。”

“讓皇兄失了。”

“若你妄想改變局勢,還是省省力吧。”燕懷澤表晦暗,“不想死的話。”

“誰會傻到,但你們想占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便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沒到最後,誰輸誰贏,難說呢。”

韓逋出言詢問:“殿下要什麽,皇位?名?封狼居胥?還是萬裏江山?”

“這些我勢在必得。”年意氣風發,飛揚跋扈,執拗與偏明目張膽,“我隻要裴筠庭。”

“三弟信心十足,為兄佩服。”

燕懷瑾聳聳肩,攤手:“皇兄果真懂我至深,知道裴筠庭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沒了我絕不獨活。”

“那你怎麽選?,還是江山?”

“拋去萬裏江山,換平安喜樂,好抵過一生孤獨、空牽掛。”

寒影綽綽,沉積的餘燼洋洋抖落,白晝漸趨消

燕懷澤豈會猜不到他打的什麽算盤:“三弟,我不傻。”

他朝裴筠庭投去一眼,笑道:“皇兄在懷疑我?”

“其一,若非早有安排,你不會隻一人闖進來,即便真心想救阿裴;其二,你平安回歸,實在詭異;其三……”他嗤笑道,“三弟,你也是那件事的知者之一吧?多年來看我狼狽求生,負隅頑抗,覺得有趣麽?”

他雖未挑明,但彼此皆心知肚明。

燕懷瑾半點沒替自己辯解:“我的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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