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貞錘他打他，也奈何不了，干脆側臉不去理他。

崔凈空極看到這般耍小子的時候，語氣和緩不：“嫂嫂不樂意我這樣干，我也不樂意嫂嫂把我推給別人。”

他反問：“今日之事，為何不早些同我說?”

“這、這不好出口。”囁嚅了兩下，牙里爬出來兩個字，崔凈空不給躲閃的機會，咄咄人：“為什麼不好說?”

他手把馮玉貞額前的一發到耳后：“是因為……嫂嫂對我也或多或，心里有意，因而覺得別扭，對不對?”

“不，不是!”像是被激到弓起子的貓，一雙眼眸都睜圓了。

“倘若不是，為何不敢告訴我那個玩意是木匠師哥送的;倘若不是，為何不敢跟我提早說那人今天要來?”

他什麼都知道……

青年烏黑的眼仁像是什麼萬丈深淵，一旦進去就要墜落，馮玉貞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空哥兒，我們不能這樣，這是背倫。”

“到底是礙于世俗不能，還是不敢仔細去想?”

崔凈空湊近，兩人呼吸纏：“叔嫂背倫又如何?搬到鎮上，再不行搬去縣里，待日后我考取功名，我們便去京城，瀟灑快活，有何不可?”

馮玉貞不再言語，沉默良久，心如麻。不是崔凈空，這些日子里來，自己都是要困的。

為什麼周芙屢次提起崔凈空，心里都有微妙的不適，只肯一語帶過?又為什麼那天明明眼前是趙毅時，心頭卻不自覺浮現的出崔凈空的臉?

的手突然扣他的肩膀，頭垂下去，像是那回他匆匆趕來張柱家救那樣，抵在他膛上：“空哥兒，你別我了……”

“嫂嫂還要把我往外推嗎?”

窩在自己口上腦袋搖了搖，像是難以啟齒地妥協了。

崔凈空垂眸，他倏然間想起阿繕那句玩笑般的告誡，但很快拋之腦后。

前人細若蚊蠅的應聲讓他心口又在古怪地發熱，手指不自覺對捻，很想去的臉，或者看看現在的神。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開始逐漸適應這種愈發頻繁的反常了。

那是馮家的事剛剛了結的時候，崔凈空記得自己去給阿繕還馬，站在門外正敲門，便聽見里面傳來短發年輕聲哄二小姐喝藥的聲音。

那和他平日低沉、毫無起伏的聲音大相徑庭，和而溫，幾乎可以想像出他捧著碗，神溫安癡傻的小姑娘，一勺一勺哄、鼓勵吃下藥的景。

等阿繕出來時見他站在門外，神不自然了一瞬。

崔凈空略到有趣，便問：“阿繕，為何不回邊塞去當你的世子呢?”

二小姐不在邊，阿繕遂又板起臉：“我報二小姐救命之恩。”

“報恩要寸步不離，乃至為尋藥十年之久嗎?”

阿繕覺得崔凈空今天很煩人：“那你前幾日冒著被鐘濟德猜忌的風險無故不來學堂，半夜借我的墨風做什麼?”

墨風子烈，極難馴服，是阿繕自小親手帶大的，平日只聽他的話，除他和二小姐外誰走近都要挨一蹄子。

崔凈空為了馴服它，十天里耗費了很大的功夫，被無數次從馬背上顛下，還好他意志堅定，最后勒著韁繩，生生短期將其馴服了。

這件事之后，直到崔凈空半夜翻進書院，來他門外再言借馬，神冰冷。阿繕初醒，還以為崔凈空是來殺他滅口的，兩人險些短兵相接。

崔凈空應答道：“我與你不同，我有利可圖。”

阿繕罕見對他一笑，意有所指：“是嗎?那就盼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第29章 油紙傘

踩著七月的尾,崔凈空出鐘濟德書房的況也愈發平常。崔凈空去歲才過了院試，照常理來講，理應讓他緩個三年,等下次鄉試再去才算穩妥。

然而崔凈空從不此類“常理”的桎梏，八月便要啟程,先前一個月他無故曠了至三天的課，到要關頭,鐘濟德也不敢再他跪或者挨板子了。

鐘濟德與崔凈空一坐一立,凡他所問,對方無不對答如流、進退有度,可看出平日用功之深，引得他不著胡子連連點頭。

倘若那年他在京城時,手下也有這樣堪用的門生,何故淪落至此?

書房里有來有回的問答聲音逐漸消減下來，俄而,傳來一聲長吁：“今年秋闈,我已沒什麼好教你的了。”

須發零落的鐘夫子起,拄拐踱步至窗欞旁,其上雕刻了仙桃葫蘆之類的花紋,寓意長壽有福。

從這些繁復圓潤的紋路隙間出去,一層蒙蒙的細雨籠著青翠的黔山，收回近,雨打在窗外那顆蔥蘢的桂樹上，那些枯瘦蜷曲的黃葉便凄愴打旋落下。

他泛黃的眼珠木木注視,一盞茶后方才回頭,崔凈空還在原地站立,腳都沒有一下,目恭敬地向下看，神如常。

鐘濟德驀然回憶起幾個月前被送走的三兒鐘蕓，同那天對峙的頹態相比，臨近要走，反而沒多崩潰或者傷之。

坐在轎子里，掀起帷裳一角，意味深長道：“父親驅虎吞狼，唯恐一時不慎，不知這漸長的虎害有朝一日是否會猛于狼害，最后吞吃了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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