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答的當口,青年抬起眼眉,瞥見盆栽之后果然已經空無一人。
他心里閃過不耐,只覺得讓趙毅貪了極大的便宜,把馮玉貞此刻格外人的聲音聽去太多,徑直把人摟住,關上了窗。
這才滿意,屋里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再度低頭,這回才順心如意地封住的。
第47章 英年早逝
昨日,趙毅收到李疇遞來的口信,大致意思是說馮玉貞想與他當面談,遂撥開諸多事宜,前去。
自崔凈空半夜襲之后,他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可工坊的活計卻開始接二連三的生出事端。
桌椅都是小事,最驚險的是一家酒樓,矗立在墻邊的酒柜猛然倒坍,不提那些噼里啪啦全白白灌給地面的酒水,差點把一桌在周圍吃飯的食客在底下,鬧出人命來。
趙毅仔細觀察過斷裂的地方,好幾家店鋪的狀況都不謀而合——斷口齊整不說,還殘留著粘合的痕跡,明顯是人為所致。
然而正在氣頭上,平白被砸了招牌的店家哪里聽得進去這些,大抵尋常人也不會想到鎮上會有誰和獨此一戶的木匠作對,更覺得這是他們蹩腳的借口,一番話下來怒氣不減反增,好比火上澆油。
趙毅自然不是毫無察覺的傻子,聯想起當晚崔凈空明明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卻偏偏沒有下殺手,反倒留了一條命。殺人不過頭點地,余下碗口大的一個疤,鈍刀子磨人才是真的疼。
知曉因為自己才拖累了無辜的舅舅一家人,此無妄之災,只得整夜趕工,幾宿未合眼。多日沉浸在忙碌里,忽地有了馮玉貞的消息,趙毅除了想見,另一方面,他不免擔心起馮玉貞來——
無論崔凈空那晚說的是真是假,或許這對叔嫂的關系自他們頭一次相見便已經顯出端倪。
這個讀書人小叔子兩面三刀不說,晴不定且行事乖戾,趙毅不知曉馮玉貞是否知知底,還是對方有所瞞。
一個弱子,與這種兇惡之徒一個屋檐下相,到底還是太過冒險了。
他洗凈自己,換了一干凈裳,風塵仆仆趕到崔府,有過幾面之緣的李管家卻只客客氣氣帶他進到庭院,不再往里走,只指明方向,示意他獨自進去。
趙毅警惕地邁開,起初,是細弱的,宛若從牙里溜出來的低,像是一縷吹散在微風里的青煙。
他的心因為這點貓似的細聲而砰砰跳,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攥著,直到看到兩個人疊的影,如遭雷劈般頓在原地。
趙毅或許設想到其中有詐,卻絕對沒有想象過會撞見這樣一幕。
憑心而論,他什麼都沒有看見。青年太過謹慎,堪稱吝嗇至極,他好似提前為來者選定位置,準算好角度。莫要說腰,連馮玉貞的臉都看不分明。
只看到那頭松散的烏發上歪斜的銀釵在發間蹦跳,晌午的刺眼的反出明亮、灼眼的。
除此之外,唯一看清的就只有崔凈空的臉。因為青年遮掩得嚴嚴實實,他的在意和輕侮在這方小小的窗臺上、在人的上互相頂撞。
既想要讓慕者知難而退,卻又極度厭惡讓他窺到哪怕一一毫的好。在某一瞬間,崔凈空的眼皮掀起來,極富有攻擊地瞥向他,他的愉悅、得意和憎惡都酣暢淋漓。
趙毅沒有呆太久,他眼睛干,頭像是有一團棉花堵住,掌心里攥著的件不知覺間墜落在地,滾盆栽和盆栽之間的隙間,他匆匆抬腳離開,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而屋里偃旗息鼓,馮玉貞今日宛若一汪的春水,崔凈空對此罷不能,兩次三番流連在漾的眉眼與柳條似的腰間。事了,馮玉貞紅著眼睛,手推了推他,說的太熱得慌。
崔凈空卻沉下臉,他正是眷馮玉貞的時候,恨不得兩人就此融為一,哪里肯放人?上不明說,只是悄悄收手臂。
左腕袖口上,不經意間展出念珠,硌在馮玉貞尚還的側腰上,惹人不由得輕呼一聲。
他眸一閃,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興許可以哄騙好心的寡嫂幫他下。可是垂眸瞧著懷里汗涔涔的人,涌上一難言的憐,話又咽了回去。
這個時候不想讓,也不想把眼睛放在別的上面,崔凈空生出抵,把那只手又回袖子里,輕人起伏的后背。
馮玉貞今天有些反常的失神,崔凈空漫不經心地嗅聞發頂傳來的苦桔香氣,想著或許是因為他送的那只發釵,心口一,將那只松松在青間的銀釵摘下,攤在手心,聲問:“這樣歡喜嗎?”
馮玉貞仰臉,被他問得愣怔一小會兒,像是難為似的低下頭,輕聲應道:“嗯。”
時隔一個多月,馮玉貞又夢見了話本里的他。
夢里的男人年近三十中旬,面頰消瘦蒼白,鼻梁愈發削,整個人都著一懨懨的病氣。他支著一烏木拐杖,指腹不耐地挲著其上雕刻的兇猛鷹頭。
這場景,大抵是旁人向他送禮——年輕人滿臉堆笑,將備好的厚禮雙手奉上。崔凈空眼睛都沒有向他手里多掃一眼,微微揚起下頜,一旁的侍從立刻接過,將盒子打開,里面赫然躺著一串黃花梨佛珠。
見對方神毫無波瀾,年輕人旋即奉承道:“我偶然瞧見閣老所佩的念珠陳舊,斑駁掉,于是特意前往天下名寺,向得道高僧求了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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