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馮玉貞跑了,崔凈空對這些更不上心,有什麼就套什麼,自重逢后,馮玉貞總見他穿玄,襯得神肅冷,人畏怯。
如今陡然換一換,令眼前一亮,水碧的料折在他的面容上,眉宇間上一抹清亮,約可以看到十七歲時尚且青的廓。
被這人極盛的容貌一晃,崔凈空引坐到對面。馮玉貞右手邊便是圍欄,眼睛往下一瞧,正巧對著戲臺,真是頂好的位置。
戲臺上正咿咿呀呀演著,丫鬟打扮的旦角唱道:“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班頭;一個通徹三教九流,一個曉盡描鸞刺繡……”
支著下頜,聽得了迷,連菜上全了也不知曉。直到崔凈空喚了一聲,方才扭過頭,桌上飄來飯菜香味,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全是對兩人口的家常菜。
崔凈空起手,將那盤浮著紅油的剁椒魚頭換到面前,他記得馮玉貞喜辣,卻不太能吃,抬眼溫聲道:“吃些,小心辣得口舌發麻,別的也吃不下了。”
第105章 微醺
酒樓的一層熱鬧極了,尤其是挨著戲臺那塊,喝彩鼓掌之聲不絕于耳,雖說他們所在的二樓雅間清凈,然而也不免沾了一點喜慶的氛圍。
這頓飯吃得很順心,唯一不甚令崔凈空滿意的,便是馮玉貞的一顆心全然被菜肴與戲曲吸引了,半點沒落到他上。
他掀起眼皮,見對面的子已經放下筷子,兩手支著桌沿,面微紅。不涂抹脂,皮清而瑩潤,杏眼向戲臺,兩片略微張著,角略略泛起一點細微的笑紋來。
趁馮玉貞聚會神之際,崔凈空細細端詳了許久,愈看愈覺得這人怎麼生得都秀致極了,十足熨帖他的心口。
小二打起簾子,照客人吩咐,將一壇竹葉青輕手輕腳捧到桌上,崔凈空才從馮玉貞臉上收回黏連的視線,他頷首示意,小二端起幾個空盤子,又悄無聲息下去了。
酒壇已提早開了封,崔凈空之前從未見馮玉貞飲酒,不清楚的酒量究竟如何,以防萬一,先只用淺腹的小酒盅打頭陣。
他將一盞白瓷酒盅擱到馮玉貞手旁,狡猾的個又兀自使壞,并不出言。
概因酒盅同茶盞相仿,馮玉貞又看戲起意,眼睛都沒瞟過來看一眼,只以為是尋常茶水,就手端起,傾杯往口中送去,卻不料,灌的是微苦醇厚,又帶有辛辣之味的酒水。
馮玉貞毫不設防,又礙于酒盅太淺,一下喝進去大半杯,立刻被陌生的酒嗆得咳嗽連連,登時間從臉紅到了耳,這回真像是抹了一層殷紅胭脂似的。
低頭一看,哪兒是什麼茶,杯里分明是金黃翠綠的酒!
馮玉貞是真的滴酒不能沾,前世今生也只在婚宴上抿過兩口米酒,只覺得酒氣沖頭,怕當眾出丑,隨即不敢喝了,之后全賴于崔澤替擋著。
這時候,一只大手很及時地過來的脊背,手掌在的肩胛骨上,自上往下順了兩遍,馮玉貞扶住他遞過來的胳膊,勉強止住咳嗽,眼睛也被嗆紅了,漉漉的閃著水,眼尾滾著未垂落的淚珠。
馮玉貞拿袖子胡了口,紅眼睛里冒著火,回頭質問道:“……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崔凈空立在后,俯將手里的酒盅不聲地奪過來,臉上帶著歉意,不安道:“你喝不了酒?怪我看你今日與我出來,難得這樣歡愉,想著飲酒助興,竟弄巧拙了。”
既然是好心辦壞事,也自然不好多加指責,像這樣酒量小的也不尋常,馮玉貞下疑心,委實沒心力去細想,方才喝得太猛,臉頰發燙,腦子也不免暈乎乎的。
撐著頭,拿指腹了額側,闔住眼,里飄出來一句有氣無力的話:“你別了,我自個兒緩緩。”
馮玉貞因而錯過了崔凈空意味深長的笑容。男人從容不迫地直起,復爾坐到人對面。
崔凈空起那個酒盅,上,仰頭將杯里殘余的酒一口飲盡,眼睛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逡巡于紅的臉和不自覺咬住的下。
緩一緩是醒不了酒的。
崔凈空去上的酒,將正對著戲臺那面的帷幕放下,他想,這不能怨他,實在是湊巧,誰也不想馮玉貞居然是一杯倒,兩三口下去就醉了。
“貞貞?”馮玉貞低著腦袋沒靜,崔凈空又輕聲喚了一聲:“貞貞?可還聽得清嗎?”
馮玉貞一陣緘默,連頭的手也漸漸停滯不了。崔凈空繼而出手,蓋住另一只擱在桌上的左手,慢慢地十指相扣。
他不由得從鼻腔里輕哼了一聲,方才還不讓他牽,現在卻管不了他了。
崔凈空占了便宜,正得意竊喜,卻看到本該睡過去的人從手臂上支起腦袋,遲緩地盯著他們兩人相覆的手,擰眉慢吞吞道:“你是誰?”
還以為馮玉貞清醒過來了,崔凈空放下心,他哄騙道:“我自然是你夫君。倘若不是你夫君,又怎麼敢牽你?”
馮玉貞倒也不反抗,很認真地瞧了這張清雋的玉面半晌,堅定地搖搖頭,出言道:“你不是他,我夫君不長你這樣。”
要麼說對付崔凈空已然磨練出了一套本事,神志不清的時候也不崔凈空舒坦。
這麼短短一句話,崔凈空的鎮定自如霎時間煙消云散,面容之上不控地橫生出戾氣,嗤笑道:“你我二人名字都登在一起,你還想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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