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摟,生怕懷里溫熱的軀變得和他手下亡魂似的僵冷,這折磨的不是馮玉貞,反倒把他弄得慌了神,他道:“別這麼說……”
他的聲音太輕,沉浸在悲痛里的馮玉貞聽不到耳朵里。哭得累了,又整夜未眠,耗了殘存的氣力,很快便疲倦了。
崔凈空將人放平躺到床上,扯過被角蓋住腰腹,馮玉貞卻側轉過,對著床,不去看他。崔凈空出發頂的手只得頓滯在半空。半晌后他道:“你先睡一會兒。”
崔凈空揀起地上的馬鞭,輕步走出屋子,將房門合上的片刻,他轉過腳,李疇趕忙迎上前道:“主子,我命人去燒水做早膳,您修整修整罷。”
天已大白,崔凈空自嶺南接到急報,只來得及卸下甲胄,騎裝上沾染的污分不清是自己還是旁人的,滿狼藉。崔凈空沉寂片刻,著院中那棵枝葉葳蕤的枇杷樹,古井無波似的語調:“找著人了?”
李疇將頭一點,心里也有了些底氣:“主子放心,查到書院西面的山林里,有個獵戶說是昨日黃昏時于山腳下撞見幾個生面孔,同我們先前追到半截的線索吻合,已經調人過去查了。”
按理說這無疑是難得的好消息了,崔凈空卻沒有應聲,李疇抬頭謹慎地一瞟,看到這張俊的臉上遍布冷、猙獰的神,好似披著人皮的惡鬼,頓骨寒豎。
“加快去找,有了音信便趕遞回,安心些。”
李疇低眉順眼道:“是。”
他辦事很得力,崔凈空扭過,朝偏房走去,上吩咐道:“我去換一服,你先將灶臺燒柴熱起來,我給煨一碗米粥。”
李疇“誒呦”了一聲,手忙腳接過他拋過來的馬鞭,急忙道:“主子您披霜帶一整夜,很是辛勞,奴才早廚子候著,只是不知您同夫人何時出來,這才沒有提前辦。”
可崔凈空不聽,只是輕飄飄朝他瞥一眼:“照我的意思辦。”
李疇住了口,不敢不聽,總歸這位爺也不是頭一次親自手了,只得順著他去東廚生火。
崔凈空端著碗,推門進來,馮玉貞還是之前他擺弄的姿勢,聽到門開闔的響聲,一也不。
他知道馮玉貞沒有睡著,將碗放在桌上,坐到床沿,挨在的邊,俄而道:“起來吃些東西罷,別壞了自己。”
馮玉貞意外的順從,支著褥子從床上坐起,卻不去接他手里的碗,而是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眼前的人。
崔凈空并未沐浴,只是拿布拭一遍,換上了一干凈衫。或許是察覺到了的視線,他斂眸,眼睫便蔭蔽出兩片哀憐的青暗影。
著這張清雋的面容,馮玉貞忽而平靜道:“我不想看見你。”
崔凈空面不改:“好,你喝完我便出去。”馮玉貞接過那碗粥,不用湯匙,仰頭灌下去兩口,便識出了這粥同先前李疇送來的醒酒湯味道極為相似。
停下作,兩手捧住碗,擱在膝頭,并沒有抬頭看他:“這是你做的?”
“是,可是不合你的意?”
馮玉貞搖搖頭,好似想說什麼,可是囁嚅,吐不出半個音兒來,眼睛酸脹,崔凈空看見有幾滴淚珠掉在那半碗粥里,拿手抹去,更多的眼淚卻滔滔流下來。
崔凈空將碗擱在桌上,走回邊,馮玉貞仰頭著他,淚水撲簌簌地下墜,嗓音微,趨于哽咽,無助地將面頰偎在他上:“空哥兒,我知道不能全怪你,可是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怨誰……我心里痛得厲害……”
他著人的長發,一下接著一下,輕聲道:“不,的確怪我,倘若這樣你好些。”
他實則一直清楚,馮玉貞是個老實本分過日子的人,倘若中途沒有他進來,同喜安兩個人大抵會一直住在那個江南小鎮,生老病死、嫁娶喪葬都不挪窩,安康而祥和地度過余生,是他將們攪進了這攤渾水里。
崔凈空里嘗出一點后悔的苦味,拿手為整理凌卷進的領口,垂眸凝著淚痕錯的面容:“只是……求你不要憎惡我,允我之后再來看你。”
于嶺南接到報的那刻,他霎時間驚出冷汗來,或許是日人眩暈,他第一反應是竊喜,好在被掠走的并非是馮玉貞。
他自私自利的涼薄融在骨里,對馮喜安也是屋及烏居多,正如他派去看守馮玉貞的人總要比喜安多一些,也是如此才讓人了空子。可馮玉貞悲慟至此,他也不甚好,心疼里又摻著些微的嫉妒。
馮玉貞好似要流干凈眼淚似的,馮喜安走失,簡直跟小半條命似的。只是,若是不見蹤影的人是我,你也會為我而流淚嗎?
屋里十分寂靜,日照亮了屋室,四壁都是灰慘慘的,兩個人坐在床邊,馮玉貞神昏頭疼,只是兩手攥著崔凈空的手掌,想從中汲取一點生的希,里反復念著:“求菩薩保佑……”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好似來了人,還沒有走到跟前,只聽到李疇罕見地扯起嗓子,欣喜喊道:“主子!夫人!侍衛們捉住賊人了!”
馮玉貞倏地站起來,起太猛,一時間眼前發黑,旁的崔凈空攬住,只得合目緩了片刻,匆匆推開門走出去,上門口滿面笑容的李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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