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聽父親說過，周陸離是個極其自律的人，每日辰時過后，他從朝中回營之前，都會去跑馬場比武練。

跑馬場守衛森嚴，隸屬于府管轄，只有宦子弟能，馬車到附近就必須停下，沈定珠不得不讓沉碧攙扶著往前走。

沒資格進去，便讓沉碧替前去跟守衛通報，等看見守衛進去，沉碧回到邊，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這是之前鬼醫江蠻子給沈定珠開的，說是特別難的時候服一顆，能緩解心神的疲乏。

“主子，您吃一顆，會舒服點。”沉碧扶著沈定珠，就水給服用了下去。

不久，沈定珠便覺得好多了，心頭沒有跳得那麼激烈。

閉上眼，心中紛，來找周陸離這一招，是劍走偏鋒。

但拿不準周陸離的子，只怕以他的冷靜自持，必定會看出的意圖。

這樣想著，沈定珠忽然打了退堂鼓，對沉碧道“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然而，話音剛落，從旁傳來一道清冷的詢問“沈姑娘？找本將有事麼？”

沈定珠怔了怔，扭頭看去，周陸離穿著單薄的上，下是銀的鎧甲。

他黑發梳馬尾，利落干練，大概是剛剛練完，隔著沉沉的雪，也能看見他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沈定珠抿了抿，便緩緩上前兩步，弱的影，在寒風中更顯伶仃。

“新年伊始，舊賬當除，妾來還周將軍的銀子。”遞上荷包，里面放著沉甸甸的銀兩。

之前，遇到周陸離，向他借銀買藥，他給了，但一直忘了還。

周陸離頓了頓，黑的眉宇下，一片平靜。

他走上前接過來“沈姑娘不說，我都忘了這事，只不過，好像我每次到沈姑娘，你的面都不太好，這次又病了？”

他觀察細微，沈定珠面蒼白，瓣

都帶著一層烏暗。

尤其是那張絕麗的小臉，瘦得下頜更加尖尖。

沈定珠含蓄一笑“雖是金貴子，但卻柳微命，確實矯，讓周將軍見笑了。”

說罷，轉要走，顯然不再多談。

周陸離卻喊住了，聲音淡淡低沉“沈姑娘來一次，就為了說這個嗎？”

沈定珠腳步頓了頓，回眸看去“其實還想祝周將軍與傅三小姐定親吉祥，覓得良緣佳人，順心順意。”

“只不過，手上沒有攜禮，所以顯得唐突，故而這次還是作罷，下回，我定備禮賀喜。”

周陸離面無表，只那雙眼中，仿佛等閑平地起波瀾。

他無意識地攥了手中的荷包，聲音比那風雪還要清冷“你這麼快要走，是達不到目的的。”

沈定珠渾一震，眸有些詫異，怔怔地看著他。

周陸離什麼都知道，他猜出來了！

他猜到，沈定珠是故意來送禮，讓旁人看見，將今日的口風傳出去。

傅云芝恨沈定珠骨，又是個潑辣跋扈的個，知道此事以后，定不會允許沈定珠勾搭的未來夫婿，如此，必然會找沈定珠的麻煩。

而這，正是沈定珠想要的效果，就是想讓傅云芝怒。

可周陸離猜得到這個原因，卻猜不中沈定珠這麼做的理由。

“沈姑娘應該知道，你這麼做，也無法改變周傅兩府結親的決定。”

沈定珠失笑“我從未想過改變，我這麼做，只是為了……”

當然是為了激怒傅云芝，并且會給傅云芝機會，來找爭執吵架。

到時，沈定珠必然會當眾倒打一耙，稱傅家家風原本不正，傅云秋夜東宮侍奉，又有什麼資格來指教？

只有這樣，才能急傅云秋，讓出面作證，那夜到底是誰。

然而，這一切，都是下下策，是用盡全力的困之斗。

可不能告訴周陸離。

心思只是一個輾轉的瞬間，微微一笑，芳華綻放，背后的雪景，襯托得猶如新開的淺梅。

“我只為了，問心無愧。”

“利用本將，也是沈姑娘的無愧嗎？”周陸離聲音幽幽。

他雖然猜不到沈定珠這麼做的意圖，但他能覺到，必然是將他當了什麼棋子。

寒風中，沈定珠捧著的暖爐很快涼了，方才吃了心神丸，原本好了點，但這會兒經了風，再次難起來。

莞爾，那笑容卻淡得似云“利用將軍確實是妾不對，但將軍若是不想被利用，就不會出來見這一面了。”

周陸離這麼冷靜聰明，他不會不知道要避嫌。

他眼神暗了暗，道“我只怕，舊如你，遇到什麼走投無路的困難，要求救。”

沈定珠眼眶一熱，低下頭“多謝將軍，不過王爺待妾很好，有何難，王爺都會解決的。”

“很好你就不會瞞著他來了。”周陸離還是比較了解蕭瑯炎的。

沈定珠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必然不能在這里暈倒，否則，只會留下無法掌控的話柄給別人。

福了福“總之，多謝將軍厚待，往后妾定不會再添麻煩。”

“對了，傅三小姐是將軍的良緣，祝將軍與百年好合。”

> 周陸離看著半晌，說道“承你祝福，必定琴瑟和諧。”

沈定珠被沉碧扶著轉離去，方才說傅云芝是周陸離的良緣，其實是假的。

前世，周陸離沒有跟誰家定親，而是死在了戰場上。

那時北梁軍擾邊疆，他自請出兵迎戰。

銅云關一役，兩邊死傷慘重，周陸離傷重不治，他的部下只抬了他的冠冢回來。

為了留住他的命，沈定珠送上這樣的祝福，興許周陸離能看著新婚燕爾，且妻在懷的份上，不要再去迎戰出征了。

登上馬車，沈定珠就撐不住了，直到沉碧扶著回到王府，剛踏自己屋門的剎那，面慘白地倒下。

眼前一片漆黑，最后的意識，捕捉到沉碧慌的哭腔“快來人，姨娘暈倒了！”

深夜，風雪呼嘯。

王府下的兩串燈籠搖晃劇烈，蕭瑯炎高大的影出現，撕破門口的一線燈影。

他快步，眼神沉如濃墨，后跟著腳步同樣沉悶的六個親衛。

到了院子外，他看見沈定珠的屋中，燃著微弱的燈。

蕭瑯炎一只黑靴踹開房門，守在里面的沉碧聽見靜，急忙跑出來，看見是蕭瑯炎以后，臉一變“王爺，不可，姨娘……”

然而，沉碧話都沒說完，就被蕭瑯炎按住肩膀，一把推出門外。

“都滾遠點，沒有本王命令，膽敢者，殺無赦。”他語調冷戾，旁人不敢再招惹。

沉碧被他的親衛按著，直接拖遠了。

“沈定珠！”蕭瑯炎帶著沸熱的怒火斥了一聲，他剛繞過屏風，正要興師問罪。

忽然，看見眼前的景象，他冷峻戾的面孔，驟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