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寧王府的和諧,太子東宮顯然沒有這麼好的氛圍。
太醫在看過陸仁嘉的臉之后,判斷是香料過敏,并且驚異于配香者的手法妙。
“下從醫三十余年,這制香的手法和劑量的把握,真真是絕妙啊。”
太子不耐煩地打斷“誰讓你說這個來的,就說的臉能不能治好吧?”
“這個無妨,敷兩天草藥就能褪了。”太醫遲疑了一下,“就是這草藥味道有點沖。”
沖就沖吧,為了不對著這張丑臉,忍忍吧。
結果太醫把草藥泥拿來治好,太子發現之前確實是草率了。
那本不是沖,是臭,就像糞池發酵的味道,太子合理懷疑太醫是不是在整他。
陸仁嘉一想到要把這種東西抹在臉上,覺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就不能換種藥嗎?”小心翼翼地問太醫。
“實在是不能。”太醫憾地搖搖頭,制香的人很刁鉆,配置的香料只有這幾種味道極重的草藥可解,覺更像是惡作劇。
陸仁嘉強忍著惡心,讓太醫把藥敷在臉上,頓時一嘔吐涌上來,沒忍住吐了出來。
草藥的味道混合著嘔吐的味道,整個東宮簡直不能住人了,太子氣得青筋迸出,把滿腔怒火都遷怒到寧王上。
“去,給寧王府添點堵去!”
而此時寧王府,也是暗波洶涌。
寧王行事雷厲風行,早上才從皇宮回來,中午便已告知全府上下,今后由寧王妃執掌全府庶務,大事小只要找王妃便好。
這就是要放權給的意思,陸夭幾乎有些寵若驚了。
上輩子寧王從不對人心,他替報仇將太子剝皮筋的時候,仿佛那就是個陌生人也不是他親侄子。
所以陸夭幾乎肯定,寧王昭告全府的舉,絕不會是被自己服毒。大抵是因為在皇帝面前立場堅定選擇了寧王,多有幾分痛快罷了。
但能因為這幾分痛快將留在寧王府,已經是邁出了第一步。
陸夭準備干一票大的,讓寧王盡管對卸下心防,結果機會自己長腳送上門來了。
看著面前垂首侍立的王管家,
不由在心底嘆了句“天助我也”。
前世婚沒多久,這位總管突然從府里消失,還卷走一大筆錢。即便以寧王府的眼線勢力,最后也沒能將他找回來。
這是陸夭心里的一刺,這輩子既然回來了,一定要好好盯住他,看看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王管家帶來了一摞佃租和府里開銷賬冊,陸夭隨手翻了翻,就將冊子擱在一邊。
管家心里未免有些看輕,連個賬簿都看不下去,如何做當家主母?
“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陸夭用力咳了幾聲,做出一副虛弱樣,“王管家在府上時間不短了吧?我有幾個問題不明白,還得請教一下。”
“王某是王府的家生子,當差三十年,大事小都了如指掌。”王管家努力不把倨傲表現在臉上,“請教不敢當,王妃有話盡管問便是。”
“前年旱災,幾田莊都災,糧尚有萬石。去歲風調雨順,怎麼收反倒減產了?”陸夭表好奇看向王管家,“而且上下相差3162石,這不是個小數目吧。”
王管家悚然一驚,沒想到居然能報出這麼準的數字。
“去年不佃戶租約滿十年,按理是要減租的。”
“滿十年的佃戶共121家,每戶5石,也不過區區六七百數。”陸夭一副虛心請教的口氣,“我算學不太好,但剩下至2500石,管家能否給我講講去?”
管家的頭上開始滲出汗來。
“本國年男子每人每年不過領20石糧,這相差的糧數能養活百余人,抵得上一支王府護衛隊了。”陸夭故作天真看著王管家。“
王管家翕,面煞白。
但陸夭并沒打算就此放過他。
“況且不止去年一年賬目對不上,寧王府我若沒記錯,是一等田吧?按畝產來算,這十年我略算算,大概差了九萬多石。”陸夭抿一抿鬢邊碎
發,語氣仿若談論天氣般自如,“這麼多糧,王管家難不是養了私兵嗎?”
王管家撲通一聲跪地。
“王妃明鑒,小的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這準是底下人層層盤剝,中飽私囊!”
“怎麼好好說著話還跪下了呢?快起來。”陸夭上說著,臉上神可沒有半點要他起來的意思,“管家剛說在府里三十多年了。掌家這麼久,還有底下人敢層層盤剝,可見你為人寬厚。”
小王妃從頭至尾沒說一句重話,甚至還是笑盈盈的,管家卻到自己后背一片冰涼。
“是小的失職,我這就去查,管保給王妃一個代。”說畢屁滾尿流要走,卻被陸夭喝住。
“我娘出皇商王家,從小我會吃飯時便會看賬本。”陸夭輕輕喝了口面前的六安瓜片,“如果管家是想費心再去做一份賬冊,可以省省了。”
王管家仿佛被定在當場,皇商王家,那是祖師爺啊!
天下錢糧師爺出王家,雖同姓王,但他可不敢在祖師爺面前賣弄,當即點頭如搗蒜。
“我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睜一眼閉一眼就算了。”陸夭輕輕吹著彩蓋碗,“就比如王管家辛苦多年,在燕璽樓有個溫鄉也是理中事。”
王管家再度跪倒,膝行至陸夭腳下,急急表忠心。
“王妃有話盡管吩咐,小的以后絕對唯您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一直表溫和的陸夭聽了這句卻突然沉下臉。
“王管家這話錯了,府里從頭到尾你該效忠的,只有寧王殿下。”
王管家不明就里看向陸夭,卻發現對方并沒有正眼看他,而是輕描淡寫甩出一句“去領十個板子吧。”
王管家依言退下,陸夭看著窗外出神。
窗外風雨加,天沉沉暗下來。
“王妃不但一眼就看出賬面有問題,而且連哪一年差了多,都分毫不差。”剛剛還卑躬屈膝的王管家此時像換了個人,再沒有半點心虛怯懦。
“到底上流著你王家的。”寧王隨手將賬簿丟擲一旁,
饒有興致地抬頭問,“聽說連你在燕璽樓的老相好都被挖出來了?”
王管家苦笑著搖頭。
“王爺就別取笑屬下了。只是我不明白,王妃一個深養在閨中的貴,怎麼可能會知道燕璽樓這種煙花地?”
“不新鮮,連影衛都知道。”
王管家變了臉“難不是薛家那邊安排的人?”
寧王想起大婚那晚,說在《前朝史錄》里看到過有關影衛的記載。
那本書現在確實只有太后薛氏那里才有,但若陸夭真是細作,斷不會留這麼大把柄給自己。
“要去查查王妃之前跟太后那邊之前的來往嗎?”
“不必了,早在嫁王府之前,該查的早就都查過了。”
自從陸夭出現,這個人上有太多疑點,但對自己似乎并無惡意。
從在嫡姐面前對自己的維護,再到威脅管家要對自己盡忠,甚至不惜以命相博在皇帝面前演苦計,只為險中求勝留在寧王府。
寧王妃這個位置對有這麼大吸引力嗎?
寧王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到好奇起來。
“王妃既然拿住了你這麼大的把柄,有沒有以此為要挾你做什麼?”
“說起來確實是有。”
寧王心里冷笑兩聲,小姑娘到底還是沉不住氣啊。
“那提了什麼?讓你盯住我?”
“那倒沒有,讓我只效忠王爺便好。“王管家頓了頓,”對了,要走了五年跟各家權臣婚喪嫁娶的禮單。”
寧王腦海閃現出陸夭在馬車上勢在必得那句話我能讓滿朝文武盡數倒戈。
窗外影衛一閃而過。
“王爺,太子送來兩個姬,說是給您賠禮。”
新婚燕爾便給人送妾,想也知道沒安好心。
王管家嗤笑一聲“還是按以往規矩?從燕璽樓再挑倆人,加倍退回去?”
“不。”寧王好整以暇靠在座椅上,“把人都送到王妃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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