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大雪的恐懼是怎樣的,宋雲深無法描述,隻知道十年前那場雪崩帶走了他的母親。
他從此沒了媽媽。
心如刀絞的,如下地獄般的痛苦。
而當得知孟子衿在雪地裏迷了路時,那一刻所有都無限放大,那種黑暗的恐懼襲來,心口呼吸急促。
下車奔向孟子衿時,他哪裏還管那地上皚皚大雪,他滿眼隻有哭得泣不聲的孟子衿。
宋家的車把他們送去了最近的一個醫院。
原本要下一整夜的暴風雪,忽然就停了。
孟子衿隻是崴了腳,醫生開了點藥,宋雲深領藥回來之後一句話不說,單膝跪在地麵,抓著腳踝不讓,而後輕輕上藥。
這五分鍾過得很漫長。
藥接到皮,掀起一陣涼意,孟子衿瑟一下,咬著忍住想哭的衝。
宋雲深生氣了。
得到。
後來還是回了景區的民宿。
那時候已經十二點半,孟子衿看了看宋雲深,沒說話,拿了換洗服就進浴室。
熱水才剛接到皮,又一陣風吹進來。
宋雲深站在眼前,慢條斯理地將服去。孟子衿站在花灑下猛地吸了一口氣,不敢也不敢說話,於是背過了不去看。
直到後背接到他堅的膛,才微微轉過腦袋。
一想說話,就控製不住心中的意,眼淚不自覺就在眼眶裏打轉。
“為什麽出來接我?”
“如果你在接我的途中出了什麽意外,你我怎麽辦?”
“孟子衿,你傻不傻。”
他親吻的,孟子衿微,帶著泣音隻回答了一句,“不傻。”
傻的是他。
明明知道雪下得深,明明知道暴風雪天,他卻還是從郢城飛了過來,隻因為擔心。
又何嚐不是呢。
陳書說宋雲深看見大雪會發影嚴重到窒息那一刻,多害怕宋雲深在來找的途中出事。
已經一個多月沒見,他們從來沒想過再見麵會是這樣驚險的場麵。
孟子衿轉過來,合上眼去迎合他。
不想說話,一說話就控製不住要哭。
於是將所有想說的,想表達的,都用行來表達。
這一夜折騰到半宿。
極其瘋狂。
哪怕已經累得沒了力氣,也不想罷休。
隻想邊的人還在自己邊,平安無事。
外邊的雪好似真的停了。
孟子衿還在睡夢中,聽到了樓下院子裏孩子們的嬉戲打鬧聲。腳踝傳來一陣冰涼的,了,又被一隻溫暖的手給拉了回去。
“別。”他聲音沙啞,坐在床邊認真給上藥。
孟子衿躺著不,兩隻手抓著被子看他。
“手。”宋雲深蓋上藥蓋,又手去拿了另外一隻藥膏擰開。
孟子衿垂眸,看了看自己紅腫的手,於是聽話地出來。
為了方便看他,坐起來靠著床頭。
宋雲深怕冷著,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而後才抓起慘不忍睹的一雙手,一點一點抹上清涼藥膏。
以前的手,纖細白,指尖隻微微著點紅,是宋雲深最鍾的一個部位。
他喜歡抓著的手指,輕輕著,偶爾犯渾去咬手指,但又不敢用力,在床上更是喜歡用那雙手在上造次。
他極了這雙手。
可如今,這雙手又紅又腫,布滿難看的凍瘡傷痕。
宋雲深作極其溫,全程沒有說話,但孟子衿卻能通過他的眼睛看出他的心疼。
“宋雲深,我不疼。”孟子衿已經不知道該怎樣去安他。
“說謊。”他很輕的回了一句,上完藥膏之後起拿來的外套,將人從床上抱起直接去洗漱。
他不讓水,刷牙洗臉都是他在幫。
現在手腳都有傷,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莫名生出一種自己手腳殘廢的錯覺。
“我……上廁所。”孟子衿蹬了蹬。
宋雲深看了一會兒,走出去拿了雙鞋進來給穿上。
雙腳地,孟子衿小微,懊惱地扶著牆一步一步往馬桶邊挪去。
這人昨晚是真的兇。
弄得骨頭險些散架。
做也做了,氣沒消,一大早,還不願意跟講話。
孟子衿想著想著又紅了眼眶。
推開門出去,被等在門外的宋雲深嚇了一跳,下意識抬起那雙泛著水的紅眼睛。
宋雲深眸微,著結,抬手去眼睛裏沒流下來的眼淚,而後彎下腰,整個人在上,將抱得不過氣來。
“你知不知道,我現在還在害怕。”他聲音很低啞,說話語速極慢,繃著,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陳書說,你會死,我不想你死。”孟子衿哭出聲,開始胡言語,“可是你昨晚沒有戴眼罩,我看到你跑過來,我要被嚇死了。”
他當時跑過來抱,上沾滿了雪意,卻毫不畏懼不恐慌這場還在下著的暴風雪。
孟子衿都懷疑陳書是騙人的。
宋雲深一頓,陷沉思。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眼裏已經無視了這場大雪的存在。
在車上戴著眼罩時他甚至呼吸困難,可當司機喊出孟子衿就在前麵時,他隻想朝奔去,看看有沒有事,抱著告訴他來了。
孟子衿止住眼淚,泣著從他懷裏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他,“宋雲深,我害怕。”
那一刻害怕他真的在麵前倒下。
一直到中午,孟子衿都沒讓宋雲深離開這間屋子,把門窗關得死死,生怕一片雪花飄進來,就連午飯也是從樓下餐廳端上來跟宋雲深一起吃。
沒有勇氣去冒險。
下午,宋雲深站在閉的窗前發呆。
孟子衿看出他的意圖,走過去從後抱住他,“我不要,昨晚可能隻是例外,你太著急了才會沒事兒,你現在若是把窗推開了,你死了怎麽辦。”
才說完,又要哭。
宋雲深轉過來將抱起,直直往沙發上走,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宋雲深沒說話,隻是試不試親親。
他確實在想,想推開那扇窗,試驗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經過了那一關。
“不會死。”宋雲深去親的,退開一厘米的距離,幾乎是著的講話,“還得留著命娶你,聽你喊我一輩子的老公。”
所以,他不想死,誰也帶不走他。
他退開,指腹去眼角淚痕,終於將心底裏那氣散完,聲道:“別哭了,寶貝,哭得你未婚夫心都碎了。”
孟子衿眨眼,大口呼吸控製緒,吞咽了一聲,悶聲問:“昨晚的那些人,是宋家的麽?”
“嗯。”他在這裏,能用的權勢隻有宋家的。
“雲深……”孟子衿想說什麽,又噎在了嚨裏。
因為知道他斷然不會去找宋企,所以這話說出來隻會擾他。
他有自己的原則,卻會為改變原則。
隻要一句話,他便會答應去。
哪怕是違背本心的。
“我答應。”宋雲深視線微抬,看著那扇閉的窗口,他這句話,不輕不重地落下,帶著十多年前的一縷塵埃。
孟子衿震驚,眨著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明明什麽也沒說。
“你想讓我去找宋企。”宋雲深直接說出來。
孟子衿啞然,沒點頭也沒搖頭。
宋企能給出治療鄭與與心病的法子,自然也能幫到宋雲深。
“我這次了宋家的人,不了要去見他一麵。”宋雲深右手抬起,勾起一縷的長發纏繞在指尖,稍稍一頓,繼續道,“順便治一治這病。”
與孟子衿相比,什麽都不重要了。
然而沒打算好要何時登門,沒一會兒,宋家的人就已經敲響了的門。
陳伯親自來接他回去。
“在這等我,晚上我還會回來。”宋雲深頭發,示意安心。
“夫人……”看到隻有宋雲深一個人出來時,陳伯問了一聲,才剛開口,便被宋雲深打斷。
“夫人不適在這休息。”宋雲深知道他打什麽主意。
隻要孟子衿也跟著過去,宋企自然有理由把人留在宋家住一段時間。
陳伯隻要作罷,跟著下了樓。
下了樓梯,宋雲深沒理會陳伯的驚訝,將眼罩戴上後索著出了院子。
陳伯跟上前,試探地扶住他手臂。
宋雲深難得沒拒絕。
車子停在宋家大門前麵後,宋雲深遲遲不下車,陳伯也沒敢催,隻是坐著陪他一起等。
“下車。”好半晌,宋雲深終於開口。
陳伯懸在心口的巨石也終於落下。
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年,但這座宅子裏的那悉的味道卻依舊存在。宋雲深戴著眼罩,是被陳伯牽引著往裏走,直到進屋後略顯遲疑地摘下眼罩,看到了房間裏擺放著陳樅庭黑白照臉的靈位。
這個房間,是他的。
“你高考結束後就走了,也就是那一年,宋總將太太的靈位擺在這,時時追悼。”陳伯才說完這一段,就被一聲咳嗽聲製止。
來人是宋企。
宋雲深轉眸跟他直直對視一眼。
見狀,陳伯不敢多言,出去時將房門也給帶上。
“妻?”宋雲深盯著那上麵的字,徐徐出聲,“你也配?”
宋企垂著眼,沒說話,椅過來,將位置調整好與宋雲深並排。
“給你媽媽上一炷香吧。”宋企沒回答他的話,說話語氣很虛,眼神自始至終都在看著宋雲深的臉。
很多年沒見了,他的模樣倒是多了幾分陳樅庭的樣子,尤其是那高而直的高鼻梁,和那眼窩極深的眼睛。
許是在郢城待久了,他一江南氣息,行事卻比當年的陳樅庭還要幹練。
宋雲深看向桌前的香,沒猶豫,拿起來點燃,在香爐上。
唯有這個,他不拒絕。
“子衿來企州是做什麽?”宋企問到昨晚發生的事兒。
“拍照。”宋雲深答完,目始終落在那張黑白照上。
“眼睛怎麽回事?”宋企真正找他回來的原因是這個。
“眼睛沒病,病的是這裏。”他犀利的眼神微微瞇著,轉過來正對著宋企,食指往自己腦門上指了指,“當年母親在我眼前被雪活埋,宋先生怕不是忘記了?”
那一年追悼會結束之後,宋雲深不願再上學,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裏,那時候的宋企,罵他有病。
“您說的沒錯,我有病。”時隔多年,宋雲深親自在他麵前親口承認。
“愧疚了?”他笑了一聲,眼神渙散,“那就用你剩下的時間幫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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