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尖了眼角,沒有接他的話,語氣疲憊地問:“你能再和我說一次你倆小時候的事嗎?”
Steve已經坐到邊。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他問。
“我現在腦子好,”半閉著眼睛,“你再給我講一遍,我看有沒有什麼掉的東西。他說我不用管他,做我自己的事就可以,可哪有人生了病不看醫生自己就能好的。”
“我前兩天學了個詞,久病醫,”Steve胳膊架在膝蓋上,顯然已經對所說的問題習以為常,“他已經和這個東西斗了七年了,我可以看到他越來越好了。”
“你說的越來越好是像今天一樣嗎?”
“今天是個意外,”Steve看了一眼還在泳池里胡鬧的幾個人,“這種場景太接近了,我都嚇了一跳。”
“不過你要聽的話……”他微微起,把躺椅往木子君的方向拉了一些,“那我再回憶一遍吧,其實我也不想回憶那年的事。”
宋維和Steve都是唐人街長大的小孩,最早上的也是墨爾本的同一所公校。
金紅玫不是沒有送宋維上私校的想法,畢竟街上稍微注重孩子教育的父母都說,這邊公校魚龍混雜,上課水平約等于掃盲。但畢竟年齡大了,上私校要辦理的手續繁瑣復雜,金紅玫英語水平只是勉強夠生活,實在無能為力。
不過宋維從小就沒有讓失和費心過。
績好,育也好,在學校里從沒出過什麼岔子。自己格爽朗,宋維小時候格也很好,一年又一年,按部就班地長大。
不過Steve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他小時候得過一種非常罕見的病,妥瑞氏癥,人可以正常的生活學習,但會控制不住的面部搐,聳肩,眨眼,發出各種噪音。他的父母當時剛來澳洲,終日早出晚歸的工作,本沒有時間管這樣一個孩子,也沒有力和能力把他送到特殊學校。
公立學校生源非常雜,各國移民的孩子,原住民的孩子,靠救濟金生活的白人家里的孩子。小混混們拉幫結派,逃課,砸車,無惡不作。Steve每天去學校的心,就和去下地獄一樣。
學校的老師和大家反復重申,他并不是故意發出噪音,也不是故意不停地搐和聳肩,但沒有人在意他的疾病。有幾個混球每天把他帶到男廁所欺負,數著他保持正常的秒數,然后在他控制不住地搐時發出大笑。
雖說都在唐人街長大,但宋維和Steve并不悉。他父母格孤僻,又因為Steve生病的原因,不允許他出去和街上的小孩朋友。兩個人在學校的班級也隔了很遠,七年級之前,他對他的遭遇一無所知。
十三歲的某一天,Steve帶了一把刀去學校。
他已經決定毀掉自己,也決定毀掉那群人。父母反復告訴他,他們來到這里很辛苦,讓他聽話,安靜,不要給家里惹事……
而他現在要給家里一個大麻煩了。
那天被帶去男廁所的時候他沒有掙扎,他已經夠了在地獄里的日子,他要把他們也拖進地獄。
但巧合的是,那個月學校因為一些原因,把宋維所在的班級調到了他們班隔壁。
他被拖出去的時候宋維恰好路過,他一眼認出這是唐人街鄰居家的小孩,也一眼看出那些人要做什麼。他在學校里人緣很好,邊還跟著幾個一起打橄欖球的男生。他和那些人說了幾句話,過來把Steve帶走了。
不出意外,兩邊人打了一架。
公立學校習慣息事寧人,并沒有父母過來,或許也是清楚,這些人的父母里,許多即便過來也不會有什麼作用。人渣會如何培養人渣呢?所以他們最終的理結果,只是把Steve轉到了宋維的班級。
Steve知道自己得救了,但落地獄的會另有人選,施暴者總會選中一個無力反抗的弱者。這些人手很蔽,他猜測替代他的可能是那個戴著眼鏡的書呆子,可能是那個說話結的小個子,也可能是那個上總散發異味的胖子。
他被宋維帶出了旋渦中心,可他沒想到兩個月后,另一件事發生了。
墨爾本有許多狹窄仄的小巷,宋維在一個巷子里面再一次遇到了這些人。巷子盡頭是人被擊打的悶響,他試圖阻止,可惜他這次只有一個人。對方因為Steve的事已經和他結怨,宋維甚至沒有看清那個男生的樣子,沒弄清楚這個接替了Steve位置的人是誰,就被這些人帶走了。
Steve并沒有目睹這次到底發生了什麼,宋維也對當天的事絕口不提。他知道公校爛,但沒想到爛這個樣子。他意識到自己解決不了這件事,他那年只有十三歲。
所以他把事直接捅到了警察局。
學校很生氣,生氣的不是那班鬧事的學生,而是讓學校高層遭審查的宋維。更糟糕的是,他們要找出那名被霸凌的學生才能開始調查,但或許是出于懼怕,那個替代了Steve的學生并沒有站出來認領。
宋維以為事會不了了之,Steve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們都沒想到,事比不了了之更糟糕。
那幾個男生開始頻繁出唐人街。金紅玫當時還在開著燈店,宋維有一次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們正在金紅玫店門口坐著煙。
他們的意思很明顯了。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可以所有人的反應都在告訴他,他做錯了。他不應該多管閑事,不應該仗義執言,不應該給學校和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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