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慕楚雖不能飲酒，但仍對碧筒飲起了幾分興致，抬手一揮，側伺候的人便將荷盞端至他面前。

“酒味雜蓮氣，香冷勝于冰。*”

隔著帷紗，鐘離慕楚勾了勾，悠悠地念了一句。

甚至還未等他的話音落地，越旸便立刻沉聲接口，“水花風畫船香，碧筒行酒從容醉*。侯爺，你這出芙蓉宴，還真是雅趣至極啊。”

鐘離慕楚掀起眼皮，瞥了越旸一眼，角的笑意更深，卻帶著些嘲諷。

越旸與他較勁不是一日兩日了，還每每模仿他的做派，與他心心念念的亡妻一樣，愚蠢至極，令人多看一眼都十分憎惡。

鐘離慕楚拈著手腕上的佛珠，幾不可聞地嘖了一聲。若是阿嶠還在邊，他又何至于為了解悶，來侯府瞧這些腌臜面孔。

“聽說這出芙蓉宴是由侯爺邊的寵婢持而，這婢子倒是有趣。”

越旸晃著手里的碧筒飲，笑著看向霍奚舟。

霍奚舟坐在主位，視線也落在面前的荷盞上，不知在想什麼，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另一邊，眷們紛紛夸贊起芙蓉宴的清雅意趣，霍老夫人也本沒想著搶功，當著眾人的面就開始夸起了姜嶠。

姜嶠聽得耳有些發熱，頭疼地給霍老夫人布菜，希能多吃菜，說話。可霍老夫人卻仍自顧自地說著，偏偏以聶氏為首的夫人們也都應和著。

姜嶠瞬間了宴席上的焦點，被夫人貴們頻頻打量，而其中最常過來的便是聶瑛，其次便是聶歡。

姜嶠很清楚聶瑛為何盯著自己，但至于聶歡……姜嶠察覺到聶歡目中的敵意，卻有些不解。

方才離開水榭去與云垂野接頭，怎麼會招惹上這位？

思忖間，霍老夫人已經炫耀起姜嶠的茶藝，席上卻登時沒人敢應聲了。

聶歡扯了扯角，不自覺出一輕蔑的笑。

建鄴城里，貴們時常會聚在一起斗茶，而聶歡便是這種聚會的“常勝將軍”。在茶藝上，若稱第二，建鄴城便沒有貴敢稱第一。

霍老夫人剛回建鄴，又對世家際不甚了解，此刻當著聶歡的面夸贊婢的茶藝，這不就是班門弄斧嗎？

聶夫人察覺到席上的氛圍僵住，倒不是很在意，隨口應道，“歡娘的茶藝也不錯，今日大家興致正好，不如讓獻個丑，與云皎姑娘來場斗茶。依我看，倒是比投壺和行酒令有意思。”

姜嶠微微蹙眉，剛想上前阻攔霍老夫人，卻已經來不及。霍老夫人連聲應下，轉頭讓姜嶠下去去準備茶，宴后便呈上來。

聶歡臉登時變了，勉強才出一笑容。

姜嶠無奈，只能離開水榭，親自去挑選茶，卻不想領著幾個婢端著茶回來時，竟意外聽得園中山石后，正有子在忿忿不平地抱怨。

“我是聶氏嫡！母親竟我與一個婢子斗茶？！”

“是什麼卑賤份，我是什麼份，如何能與我平起平坐？！”

“若人傳出去，豈不是整個建鄴城都要笑話我？”

姜嶠步子一頓，面上閃過一尷尬，朝后的婢們揮了揮手，示意們先行離開。

沒想到與斗茶，竟能這位聶氏郎惱火至此……那待會便更要放點水，輸慘一些了，若是勝了，這位自視甚高的聶氏嫡怕不是要當場跳進荷塘做水鬼？

姜嶠暗自下定了決心，剛要快步走開，卻聽得聶瑛勸妹妹的聲音傳來。

“那位姑娘瞧著便十分不俗，又將芙蓉宴持這樣，可見與普通婢子不同。妹妹還是莫要不平了。”

聶歡冷笑一聲，口吻略顯刻薄，“在姐姐眼里，自然什麼人都是不俗。是那婢子的容貌，便讓姐姐羨慕極了吧，不然也不會一直盯著看。”

越說越不樣子，姜嶠皺眉。

山石后，聶瑛漲紅了臉，結結地解釋道，“我沒有……我只是看霍老夫人與侯爺都很看重，說不定日后還有更大的造化。”

“更大的造化？莫不是還能做侯夫人不？要我看，也只有霍氏這種不流的勛貴，才會讓一個婢子如此逾矩。”

聶歡冷嘲熱諷起來，“也不知道母親怎麼想的，為了跟霍氏攀上關系，竟然還要帶上你，生生結一個死了的霍青蘿。也配？”

聶瑛著急阻止，“別說了！”

“旁人不知廢帝為何殺霍青蘿，姐姐你還不清楚嗎？”聶歡不吐不快，“不知檢點，在宮中與侍衛私通……”

姜嶠眸一凜，腳下已經控制不住往前邁了一步，卻被假山后突如其來的一聲耳定在原地。

聶瑛一改怯懦，口吻變得凌厲，“住！”

片刻的死寂后，聶歡難以置信地尖了一聲，“你敢打我？”

聶瑛卻不愿再與多做糾纏，轉快步從假山后繞了出來，正好撞上端著茶的姜嶠，整個人呆住。

姜嶠收起臉上的冷意，朝點點頭，隨即離開。

***

荷塘中的涼亭，姜嶠與聶歡分坐兩側，臨水烹茶。

霍老夫人和其他眷則聚在通往涼亭的石橋上，一邊說笑一邊觀。直到下人出來通報，說茶已烹好，請諸位進去品評。

一眾人進涼亭，聶歡與姜嶠已起立在旁邊，案上擺著已經分好的茶湯，卻不知哪一碗對應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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