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奚舟看了一眼屋外昏沉的天，臉沉凝，沒有答話。

從霍老夫人離開，霍奚舟微微側頭，瞥了彥翎一眼，冷聲問道，“還未回來？”

彥翎心中一凜，知道霍奚舟問的是姜嶠，搖了搖頭。

這位娘子也當真是個犟脾氣，昨夜侯爺都那般直白地說是個累贅了，竟還要跟侯爺打賭，賭自己能在一日學會騎馬！連他都知道，這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偏偏這位娘子無知無畏，大清早就去了城郊跑馬，一練就是一整日……

“侯爺可要去看看？”

彥翎試探地問霍奚舟。

霍奚舟抬手著眉心，莫名有些煩躁。

北巡是公差，不可輕視。即便是姜嶠哭得梨花帶雨，他也不會依著。可偏偏不哭不鬧，竟想了騎馬這一出。

霍奚舟今日只派了人跟過去看著，自己則打定主意不去管，可心里卻總是有些不舒坦。

一個連弓箭都拿不起來的弱子，如何控制得住烈馬？風吹日曬，那雙手勒了一整日的韁繩，怕是手掌都要被磨出了吧？若再急功近利，發生什麼意外，從馬上墜下……

半晌，霍奚舟吐出兩字，“備馬。”

暮四合，林中樹影重重。

云垂野牽著馬走林中，在臨溪的樹下看見了正閉眼小憩的子。

與霍奚舟想象中的狼狽截然不同，子上的騎裝干凈整潔，高束的青也不染分毫沙塵，此刻正愜意慵懶地倚躺在橫斷墜地的樹干上，眼上搭著絹帕，睡意昏沉。

云垂野將馬拴在一旁，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在姜嶠側站定。視線落在子并不踏實的睡上，他眼眸里的冷意漸消，面上多了幾分和。

晚風陣陣，吹得林中樹葉簌簌作響，也將姜嶠眼上覆著的絹帕吹起，被風席卷著飄向半空。云垂野手接住那方單薄輕的帕子，低頭向姜嶠那雙溫恬姣好的眉眼，他拈著帕子的手指微微了。

就在此時，一片緗葉自枝頭飄落，輕輕落在了姜嶠的額間。姜嶠秀眉輕蹙，恍然驚醒。

云垂野的神恢復如常，垂手喚道，“郎，時辰差不多了。”

姜嶠摘下額間的緗葉，緩緩坐起，掃了四周一眼，眉眼間還有些茫然。

“藥效已過，侯府那幾個人快醒了。”

云垂野提醒道。

姜嶠眼里的迷蒙盡散，想起自己今日來這兒的目的。

與霍奚舟打了賭，要在一日學會騎馬。霍奚舟雖沒來管，卻特意吩咐了人過來看著，自然不想在那些人面前演什麼苦練的戲碼，便云垂野將人藥暈了，自己躲到林中乘涼休息。

抬眸看了一眼將晚的天，姜嶠問道，“霍奚舟沒來過？”

云垂野冷哼了一聲。

姜嶠若有所思，醞釀了片刻，隨手在地上挑了一尖利枯枝。

見抬手就要將那枯枝往掌心劃拉，云垂野一驚，下意識扣住的手腕，“做什麼？”

姜嶠笑了笑，回自己的手，“我小時候第一次練騎，不過是兩三個時辰，手掌就被磨得通紅。今日都快四個時辰了，自然得裝得像一點。”

不等云垂野再阻攔，姜嶠已經心一橫，死死攥住了那枯枝，又用力開。疼痛自掌心傳來，皺了皺眉，吃痛地嘶了一聲。

云垂野眸一暗，僵在半空中的手終于垂下。

姜嶠拋開枯枝，見掌心通紅一片還帶著點，眉頭才舒展開來，徑直走向樹邊拴著的馬兒，“走吧。”

天邊最后一抹霞快要去的時候，霍奚舟策馬來到了城郊。涼亭中，他派來看著姜嶠的人竟是都困倦地靠著柱子昏昏睡。

霍奚舟翻下馬，臉微沉地走了過去。

彥翎也匆匆跟過來，搶在霍奚舟前面將那幾人醒，“你們看著云娘子，怎麼一個個都睡著了？”

幾人睡眼惺忪，看見霍奚舟才瞬間清醒過來，慌忙告罪，“侯爺，云娘子說要自己一個人練，便我們在這兒休息。云娘子就在……哎，人呢？”

彥翎怒其不爭，“要你們有什麼用！”

霍奚舟眉眼冷峻，擰著眉轉走出涼亭，剛要上馬去尋人，卻聽得不遠傳來一陣馬蹄聲。

霍奚舟一怔，猛地抬眼去。

來人縱馬疾馳，面容逆著霞，看得不甚清楚，可形卻一看便知是娘。那娘低俯著，策馬揚鞭，雖然沒有什麼花哨的技藝，作卻干凈利落，有著別樣風姿。

一晃眼的工夫，子已經縱馬行到了近前，垂散的青被汗，在頰側，出那再悉不過的姣好眉眼。

霍奚舟眸微，眼底閃過一驚異。

他原以為姜嶠來這兒跑馬，想要練騎是假，用苦計拿他才是真。可直到看見這一幕，他才發覺自己竟是想錯了……

姜嶠抬眸對上霍奚舟的視線，面上登時現出驚喜之，匆匆勒韁繩。下的駿馬驟然揚首，卻有些猝不及防，差點被從馬上顛落了下去。

霍奚舟心上忽然一，作卻比腦子反應得更快，轉眼間已經站在了姜嶠邊，扯著韁繩穩住了下的馬。

不待坐穩，姜嶠便高興地從馬上跳了下來，撲到了霍奚舟跟前，“侯爺，你剛剛看到了嗎？我學會騎馬了，不會拖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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