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嶠想著心事，食指在天泥塑上點了幾下，嘆氣。

窗外突然傳來幾聲異響，似是有什麼人在院中咳嗽。姜嶠回神，察覺到什麼，起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果然看見云垂野正獨自站在院中，警惕地朝四周看了幾眼，才抬眸對上姜嶠的視線。

姜嶠頷首，關上窗，又悄悄出了房間。

兩人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匯合，云垂野回稟道，“霍奚舟今日在鎮上查探姑娘的下落，我已經將他們引往豫州。”

停頓了一會，云垂野看向姜嶠，若有所思地盯著，“郎今夜與霍奚舟出去，玩得可還盡興？”

姜嶠笑了起來，“民間的夜市確實比宮宴有意思，你可見過？以后若有機會，我也帶你去看看。”

云垂野斂眸，“郎還打算與霍奚舟同行多久？”

姜嶠垂眸，口吻冷靜，“喬氏藥鋪被毀，我準備好的輿圖也不見了，若不與霍奚舟同行，你可知明日我們往哪個方向走才能一路暢通無阻？哪條路去上谷最近，哪條路的關卡最，哪條路能避開山匪流寇，這些都必須考量。”

云垂野不甘心地，“我可以打聽，可以問，一路也能問到上谷。”

“耗時太久，而且容易暴行蹤。”

姜嶠搖頭。

云垂野啞然。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上谷，在如今南靖與北燕的邊界。不如暫且與他們同行一段，到了邊境再分道揚鑣。而且霍奚舟邊有一份輿圖，這一路若有機會，我會出來，臨摹一份……”

見的說辭這般條理清晰，云垂野眼底的晦暗逐漸散去，卻仍留了一霾，“可我擔心，你與霍奚舟同行的日子越長，他對你就越上心，出逃也更難。”

姜嶠想了想，搖頭，“怎麼會？他看我不過是像在看姜晚聲的影子，影子沒了也就沒了。你以為他會像越旸那樣要死要活、挖墳掘墓的？”

云垂野神古怪，張了張，言又止。

“誰在那兒？”

一上了年紀的聲自暗傳來，

姜嶠連忙朝云垂野使了個眼，云垂野立刻悄無聲息地離開。

掌柜娘子提著燈出來時，便見姜嶠一個人坐在紫藤架下，松了口氣。

“原來是你啊……”

姜嶠起，“夫人。”

掌柜娘子不好意思地開口道，“與你一起的那位郎君已經同我說過了，你們雖有婚約但還未婚，郎仍是待嫁之，早前是我莽撞了，還郎不要見怪。”

沒想到霍奚舟還會特意向人這般解釋，姜嶠愣了愣，才臉頰微紅地答道，“不怪夫人，都是誤會。”

“郎一人坐在這里做什麼？”

掌柜娘子掃視了一圈四周，突然想起什麼，表變得意味深長，“可是今夜在街上聽了我們丹鎮的蘭夜習俗？”

姜嶠今夜聽霍奚舟說了不民間習俗，卻不知掌柜娘子說得是哪件，只好裝作害地點頭應了一聲。

“那我便不打擾郎許愿了，”掌柜娘子眨眨眼，“天庇佑，令郎心想事。”

語畢，掌柜娘子便轉離開，徒留姜嶠一人在院中。

“心想事？”

姜嶠詫異地抬頭，掃了一眼頭頂的紫藤架，低聲喃喃，“這紫藤竟還能許愿？”

掌柜娘子回到客堂，恰好撞見從樓上下來的霍奚舟，立刻殷切地給霍奚舟指路，“郎正在紫藤架下祈愿呢，郎君可要過去瞧瞧？”

霍奚舟挑眉，“祈愿？”

“郎君有所不知，鎮上有個傳言，七月初七夜深人靜時，躲在紫藤架下，若能聽得天說的悄悄話，就能與心上人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掌柜娘子笑著說道。

霍奚舟步伐微頓，淡淡地應了一聲，轉了方向朝后院走去。

月清寒，院浮著幽幽的紫藤香氣。霍奚舟剛一踏進院，便看見穿著紫棠衫的子閉著眼坐在花架下，雙手合十默許著心愿，后垂落了數條紫藤花枝。

霍奚舟眸漸深，緩步走向虔誠祈愿的子。

姜嶠剛許完“順利出逃、盡快尋親”的愿，一睜眼就看見霍奚舟立在前，垂眸打量著，登時嚇了一跳。

“郎，郎君……”

“深更半夜不休息，躲在這兒做什麼？”

霍奚舟明知故問。

姜嶠起，局促地著手指，“妾在……觀星。”

霍奚舟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只當是害不愿說出實，也不穿，反倒掀了擺在姜嶠側坐下。

“妾……”

姜嶠了子，本想站起來一走了之，卻又被霍奚舟牽著手拉回去。

“不是要觀星麼？一起。”

姜嶠噎了噎，只好放棄了離開的心思。

兩人并肩坐在花架下，挨得極近，雙手在紫棠的霧袖下握，十指相扣。

姜嶠雖看不見，卻能察覺到霍奚舟掌心的熾熱，一時間，那溫度仿佛著的手源源不斷傳來，又沿著手臂蔓延而上，燙得心口都暖意融融，沒了方才的寒意。

察覺到氛圍的變化，姜嶠眸閃了閃，微微仰頭，佯裝專注地在心中默數起了夜空中的星星，刻意忽略了兩人相牽的手。

牽牛星與織星綴在深邃的夜幕上，遙遙相。姜嶠起初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可數著數著，卻真的完全投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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