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淚珠剛剛好砸在鐘離慕楚的手指上，鐘離慕楚聲音頓住，手指像是被燙了一下，輕輕了，但很快又自然如常地在姜嶠頰上挲著，“從小到大，你就連每滴眼淚都有目的，哪一次是真心難過？”

話雖如此，可他著姜嶠的眼神仍是不自覺有了變化，心中竟是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緒，似是不忍，又似是比不忍多些什麼。

鐘離慕楚皺了皺眉，若無其事地放下手，“所謂禍害千年，卑鄙小人才能活得長久，霍奚舟那般的人，注定活不長久。”

姜嶠一怔，抬眸向鐘離慕楚。

鐘離慕楚移開視線，淡淡道，“現在這個時候，霍奚舟應是已經進了你屋子，見到笙娘了吧。”

客棧。

霍奚舟經過姜嶠的屋子，卻發現房門并未關嚴實，而是半掩著一條。

他步伐頓住，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卻不見有人回應。霍奚舟心中沉了沉，推門而。

屋只點了一盞燈，燭昏暗，依稀能看見一個子的影裊裊婷婷地站在屏風后，霍奚舟從那悉的裳上認出了姜嶠，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邁步走進屋。

“還沒休息？屋這麼暗，為何不多點些燈？”

霍奚舟一邊問著，一邊往屏風后的“姜嶠”走了過去。

然而他剛一靠近，那子便蓮步輕移，從屏風那邊躲了出去。

霍奚舟步伐頓住，隔著屏風再次向子。這次，他看清了子面上正戴著天面，心中閃過一疑。可這念頭只是剛一冒出來，子便一揮袖，在屏風后翩翩起舞。

水袖飛舞間，霍奚舟便聞見了姜嶠上那悉的淡香，這才舒展了眉。

想到這或許是姜嶠為他準備的驚喜，霍奚舟便沒再上前，而是隔著屏風站定，靜靜地著子輕步曼舞的影。

燭搖曳下，子素手婉轉、裾翻飛。作雖沒有那麼稔，卻因那分青，帶了些別樣的味道。

一舞快要終了，子移到了桌邊，抬手將已經備好的酒壺和酒盅拿了起來，斟了一壺酒，用含著酒盅邊緣，在屏風近前定格了作。

霍奚舟靜了半晌，從屏風后走出來，抬手接過子遞來的酒盅。

***

不起眼的藏藍釉頂馬車在城門即將關閉的前一刻，駛出了城。

車，姜嶠盯著鐘離慕楚，嗓音微啞，“你讓在酒里下了什麼藥？”

“阿嶠這麼聰明，為何不自己猜一猜。”

鐘離慕楚角扯出一抹涼薄的弧度。

姜嶠臉發白，“不是迷藥？”

“迷藥？”

鐘離慕楚驀地笑出聲，“阿嶠還是太過單純，我既有意讓笙娘勾引霍奚舟，起碼得給一副春..藥吧。”

姜嶠微微一震。

“若是春..藥，此刻也該發作了，”鐘離慕楚搭在膝上的手指輕，似笑非笑地著姜嶠，“那兩人怕是已然顛鸞倒、共赴巫山了……”

他話說得直白，令姜嶠回憶起什麼，竟是突然又生出干嘔的沖。猛地別開臉，強自忍耐，眉心蹙得越發。

“若換做之前，我怕是還真會全他和這個姜晚聲的贗品。只是可惜，我如今瞧他十分礙眼。酒里下的，既不是迷藥，也不是□□，而是……”

鐘離慕楚話鋒一轉，湊到姜嶠耳畔，低聲道，“穿腸爛肚的毒藥。”

姜嶠一驚，渾僵住。

鐘離慕楚撤開，定定地著的側臉，不愿錯過臉上任何細微的表變化。可姜嶠眼里除了些許錯愕，竟是看不出其他緒，這倒是鐘離慕楚沒想到的。

他眉梢輕挑，忍不住咋舌道，“阿嶠如今的心思，竟連舅舅都有些猜不了。”

鐘離慕楚原以為，姜嶠對霍奚舟，就算沒有，至也有片刻心。可如今姜嶠的態度，還真是令他有些不準了。

“霍奚舟馬上就要死了，阿嶠就一點也不為他難過？”

鐘離慕楚問道。

姜嶠轉過臉來，直直對上鐘離慕楚的目。慘白的臉上淚痕猶存，可眼眸里的意卻已干涸，反倒是覆了一層迷蒙霧氣，令人無法勘破此刻的心思。

“舅舅不是說了麼，我不過是個自私自利、兩面三刀，為了茍且生、不惜與你這種禽同流合污的卑鄙小人。”

姜嶠一字一句道，“在我眼里，永遠是自己的命最重要。既如此，一個霍奚舟的死，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鐘離慕楚眸閃了閃，收起臉上的笑，皺眉喚了一聲，“姜嶠。”

這一聲暗含警告，姜嶠卻不為所，反而勾起角，出一詭異的笑，“而且，是毒藥最好。舅舅知道為什麼嗎？”

聲音忽然得極低，眼波明滅，一幅要說什麼卻又言又止的架勢。

鐘離慕楚進那雙如含秋水的眸子里，腦子里竟是有剎那的怔忡，接著便似是被蠱了一般，微微俯，“為什麼？”

下一刻，姜嶠也直起，近鐘離慕楚，湊到他耳畔，啟，“因為……”

只說了兩個字，垂在側的手忽地抬起來，廣袖層層疊疊落下，一銀猝然閃過。

鐘離慕楚眸驟，迅速朝后退去，一把扣住姜嶠的手腕，然而卻是為時已晚，一細不可見的銀針已經淺淺地了他頸側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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