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瞧我。”謝攬得歪頭避開，“我從小忙著打北戎，空還要肅馬賊和通西域，干的不比你。這幾年西北趨于穩定，我無事可做，才讓你看我像個閑人。”

馮嘉哪會當他閑人：“我當然知道夫君是西北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那倒也不是為了當什麼英雄。”謝攬背著繼續走，有句話想說很久了，“對了，你能不能換個稱呼？”

馮嘉重新趴在他背上：“什麼？”

謝攬清了清嗓子：“還像最初時喊我謝郎？經過上次的事兒，我發現夫君這稱呼可不一定只用來稱呼我。”

馮嘉眨眨眼：“但是謝郎也不一定只稱呼你啊，我若再嫁個姓謝的男人，仍是謝郎。”

謝攬被一句話氣的險些吐，若非下過雨，道路泥濘，非得將扔下去不可。

不說話了。

沉默之中，馮嘉趴在他寬厚的背上昏昏睡。

朦朧中聽見他低聲嘆氣：“娘，我是說過要學著做，也答應過會收起我的目中無人，可是有些我真的學不會，也不是太想學，怎麼辦呢。”

馮嘉明白他能著自己折腰，但絕對不能折心。

“你想學，我還不準你學呢。”馮嘉后邊還有話，但被困意席卷，竟真的睡著了。

……

城湖中，夜雨漲水，飄著不的畫舫游船。

“李大人這邊請。”宦模樣的男子躬引著李似修上了一艘畫舫。

李似修進艙中，見到徐宗獻正盤膝坐在一個矮幾后，矮幾上擺滿了工，也堆積著一些木屑。

他正拿著一柄小刀做木簪。

李似修走過去他對面，面無表的盤膝坐下：“督公。”

徐宗獻專心致志：“你傷勢如何？”

李似修攏起手：“您難道不清楚？”

徐宗獻這才停下手里的活計，抬頭看他一眼：“你認為是我派人去刺殺你？為了圖謀？在你心中我已是如此不折手段之人了？”

李似修無于衷：“是母親著我見您，我來只為告訴您一聲，我不會因為私事耽誤正事兒，請您莫要去找馮小姐的麻煩。”

徐宗獻放下刻刀：“可惜你來晚了，我才剛見過。”

李似修瞳孔微。

“你若鐘個木頭人隨你折騰，但馮家人不好惹，他家幾代人都擅長律法，各個心思縝。”

徐宗獻面容嚴肅，“也不知你了什麼信息給，給崔卿出主意將謝千戶列為疑犯，主接這燙手山芋，我猜目的正是為了查你。”

“查不出來。”李似修在信中了多，他再清楚不過。

徐宗獻正：“走到今日這一步豈可心存僥幸？如今我用馮閣老的陳年舊事來暫時拖住，無論你想做什麼都盡快妥善解決，不然等我再出手時，你莫來怪我心狠。”

李似修問：“馮閣老當年傷真不是意外？”

徐宗獻拿起木簪繼續打磨：“京中哪來那麼多意外，多數意外之下總藏著必然。”

李似修本想問個究竟，被他打斷，“自從你去金陵，幾年過去，是真不打算再喊我一聲父親了？”

李似修沉默了會兒：“那我必須先要知道，您需要的究竟是一個兒子，還是一顆幫您打閣的棋子？”

徐宗獻聽得想笑：“你不知道棋子我多的是，但這輩子只可能有你一個兒子？你是我的意外之喜，當初若不是得知你的存在，我早活不下去。”

李似修不曾說話。

從他懂事起就知道，邊的父親只是一個幌子，他真正的父親被困于深宮。

印象中母親總是紅著眼睛勸他用功讀書，往后才有機會救他父親出牢籠。

他心疼生父的凄苦遭遇，自小便付出百倍的努力。

卻沒想到他父親比他更努力，是將一條歧路給走了坦途。

“那是從前。”李似修著他，“但您早就變了，孩兒如今越來越看不懂您。”

從前父親說為他鋪路，助他閣，他十分慶幸。

因為不管旁人怎樣貶低，在李似修心目中，他的父親比這滿朝文人都更有智慧和風骨。

認定父親是想要借未來新帝之手，開創一個盛世。

李似修也一直以此為目標。

直到有一天，他一位做印卓的同科酒后失足落水丟了命，而印卓才是原本該被派去金陵之人。

李似修跑去質問父親，反被痛罵一通。

他才明白過來，父親口中的鋪路竟然是這樣的鋪法。

也正是那一天，萬念俱灰的李似修游到了玄影司的武道場，見到了痛哭流涕的馮嘉。

“你究竟何時才能收起你的天真，不再與我爭論對與錯？”徐宗獻嘆了口氣，表無奈得很，“對錯從來不重要，無論你行得有多正，站得有多直，你出去喊一聲，說你李似修是我徐宗獻的親生兒子，你去試試看。”

李似修不接他的話。

“何況當時我被你急了只是在說氣話，我深知你的子，豈會殺他來影響你我父子？”

徐宗獻說完話將手中打磨好的木簪遞過去，“帶回去給你母親。”

……

馮嘉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一路，醒來時已經在自家床上躺著了。

今晚烏云遮月，沒有亮進來，床帷黑黢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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