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俱焚坐立不安,可以用來形容蕭閑此時的。
什麽時候了他的人?
已經生米煮飯了?
納采納吉納征了嗎?請期迎親拜堂了嗎?
咱們可是大戶人家,不搞私訂終那一套,聘禮也一點都不能啊!
眼見蕭閑層層殺機寸寸焦灼,孔佑總算在震驚和恍惚中回過神來。
他對蕭閑點頭道:“沈掌櫃在孔家金樓做事,的確算是我孔家的人。”
孔佑猜出沈連翹或許是這個意思。
難為蕭閑氣得快要從馬上摔下來,也難為劉禮咳嗽得差點閉過氣去。翹翹太頑皮了,把這些假正經的人嚇這樣。
蕭閑恍然大悟重重吸氣輕拍口。
太好了,這心肝妹子總算沒有傻一隻鵝。
姑娘和爺還是不一樣的。
姑娘的名節很重要,爺再再花,也不妨礙娶妻生子。
“那請問世子爺,”蕭閑道,“你能否幫沈姑娘驗明家族份,同意認祖歸宗呢?”
不要認良氏宗族,還要認蕭氏。
他的妹妹不再是任人欺負的孤兒,有家,有兄長,有靠山。
蕭閑雖然說話客氣,但一雙眼睛卻出幾分迫。
是孔佑聯絡他,要送上妹妹,要讓他幫忙的。
把沈連翹給自己,本來就在約定中。你若反悔,也休怪我倒向劉禮。人家劉禮給姑娘都是大手筆,你就給這一個,就別扭扭了。
孔佑果然鄭重道:“良氏夫人的份是沈姑娘緣的關鍵,待我們回到京都,我會認真看一看殿下給的證據。”
蕭閑上道謝,心中卻想,做做樣子得了,趕把妹妹給我!
他充滿憐惜地看了沈連翹一眼。
瞅瞅這孩子多瘦,這是吃了多苦頭啊。
“你最吃什麽?”蕭閑問道,“哥哥買給你。”
沈連翹尚未回答,劉禮和孔佑忽然異口同聲道:“饅頭。”
饅頭嗎?我的心肝妹妹怎麽這麽可憐。
蕭閑充滿疑地看向孔佑他們,而孔佑和劉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神中察覺到了什麽。
沈連翹也有些驚訝劉禮對自己的了解。
蹙眉扭頭,把劉禮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劉禮隻覺得凝固汗倒豎。
終於到他同沈連翹說話了。
“沈姑娘,”他開口道,“等回到京都,我有話同你說。”
雖然對牽腸掛肚,但晉王殿下的威儀還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不可能屈尊降貴,去求一個人。
“我不去,”沈連翹道,“莫非你又要打我?”
“什麽?”
蕭閑的手挪到刀柄上,一瞬間聲音冰冷。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劉禮,下上的疤痕似乎跟著抖一瞬。
“晉王殿下,你……打我妹妹了嗎?”
聲音雖然不大,卻鋒利如刀。
那是常率千軍萬馬久戰沙場的人,才會蓄積的氣勢,那氣勢殺氣騰騰令人膽寒。
他知道沈連翹去過京兆府大堂,在那裏被晉王查明份,但卻不知道挨了打。看膽怯的樣子,似乎還傷得很深。
“是個誤會。”劉禮對蕭閑拱手道,“本王已經親至孔宅道歉。”
然而這個解釋並不能令蕭閑滿意。
他正要再說話,遠傳來刺耳的馬蹄聲,是軍到了。
軍從晉王和孔家手中接管反軍俘虜,在晉王隨從的引路下,進邙山掃清反軍殘部。
其餘人等回城安頓。
這日晚,關於太傅之子楊嘯私率兵馬伏擊晉王和劉瑯世子的事,已經被傳得街巷盡知。
百姓說晉王勇猛威武,以微弱兵力挫敗楊嘯,又說他和劉瑯兄弟深,為救劉瑯,晉王幾次陷絕境。
“胡說什麽啊?”孔家宅院裏,剛從外麵回來的沈連翹氣勢洶洶道,“怎麽沒有人提咱們家?若不是咱們家厲害,晉王早就死一百遍了!”
孔宅裏聚了很多人。
他們相互幫忙治傷換藥,無論是仆婦還是廚子,似乎都很擅長醫治傷病。
這些人平時如細沙般散在各,當他們聚起來,卻又如同磐石般堅。
蕭閑很確定,如果孔佑帶兵打仗,不會很弱。
他鬆散地坐在條凳上,不知從哪裏搜羅來一個葵花盤,一麵嗑著瓜子,一麵看孔宅的人忙碌。
見沈連翹回來,蕭閑眼睛一亮。
沈連翹正在氣頭上,把買來的金瘡藥放下,便開始罵人。
“這真是狐貍吵架——一派胡(狐)言!”
蕭閑笑起來,看看我這心肝妹子,多會說話。
沈連翹繼續道:“這真是吃瓜子嗑出臭蟲來——什麽人(仁)都有!”
正在慢條斯理嗑瓜子的蕭閑停頓一瞬,看看手裏的瓜子,突然覺得有些惡心。
“那個……咳咳,”蕭閑道,“這自然都是晉王的盤算,皇帝尚未立儲,他要為自己助長聲。”
事實上,蕭閑也等著晉王獲封太子,他好同晉王合作。
但沈連翹可不管這些波譎雲詭的朝事,看了一眼遠治傷的孔佑,咳嗽一聲道:“奴家是覺得東家這一趟太兇險了。”
說完這一句,沈連翹便留心著孔佑的神。
你知道我是在關心你吧?
有沒有很開心?
孔佑果然抬起頭,他忍著烈酒拭傷口的疼痛,對沈連翹道:“翹翹,你過來。”
沈連翹立刻跑過去,像一隻乖巧的小狐貍。
“東家,”問,“要奴家幫什麽忙嗎?”
免費幫忙,不要金子哦。
然而孔佑搖了搖頭,看向邊的男人。
他邊站著孔家的廚子,廚子小心翼翼對沈連翹道:“沈掌櫃,那個……俺們的菜刀,能還了嗎?”
菜刀……是了,是拿了廚子的菜刀去救東家的。
沈連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回來的路上也不知怎麽就丟了。”
廚子歎了口氣,出手道:“勞煩沈掌櫃給幾個銅板,俺們再去買一把。”沈連翹當然不肯給,最後還是嚴君仆拎著茶壺過來,把銅板掏了。
聽到這些的蕭閑深深覺得,孔家人真小氣。
這日夜晚,當孔佑回到臥房,慢慢掉外後,從袖中取出一把菜刀。
經過沈連翹的多次揮舞,菜刀上的綠菜沫子已經沒有了。
是孔佑在回城的路上,從玉獅子的褡褳裏把這把菜刀藏起來的。
它潔明亮,雖然是兇,卻莫名泛著好看的銀。
孔佑打開那口母親留下的,裝過嬰兒時沈連翹的箱子,著箱底的幾行字。
“錦安八年,東宮弄璋,賜之。”
他輕輕念著,把菜刀用紅布包裹,放在箱子底部。
“父親母親,”孔佑的角浮現一縷笑容,溫聲道,“有個人同我站在一起了。如果你們在天有靈,請護佑平安康健,一世無憂。”
他對曾經有未能好好保護的悔恨和心疼,有因為惦念別人的嫉妒和不悅。今日在邙山,當沈連翹掛在他的脖子上搖晃,他終於知道,自己那些莫名的愫,到底是什麽。
是喜歡,是眷,是占有。
這把菜刀,就當作他們定的信吧。
屋靜悄悄的,隻有兩隻圍繞燈盞起舞的飛蛾,忽然從打開的窗欞下飛走,沒濃濃的夜中去。
這一日太過辛苦,晚上睡時,沈連翹換了好幾個姿勢也睡不著。
孔宅裏沒有年輕人,也沒個人聊聊心事。
大梁來的表哥,能認嗎?
劉禮想同自己說什麽話?
還有東家,他知不知道自己關心他呢?
心中的,沈連翹幹脆把鋪子裏的賬目又算了一遍。
大梁來的表哥,似乎很有錢,也願意護著自己。
管他劉禮想說什麽,也不能讓自己對他有好。
至於東家,他又不傻,自己都拿刀去救他了,他應該能懂的吧?
沈連翹丟下賬本沉沉睡去,決定如果有機會,一定把他們的事講清楚。至於怎麽講,要不要問問京都的淑?
比如蔚然。
們那些尊貴懂禮數的姑娘,到底是,怎麽表明心意的啊。
天還未亮,朝臣已經在街上相遇,排隊等待搜檢,進宮城了。
如同往常一樣,晉王邊聚集了許多朝臣,而孔佑這邊,寥寥不過幾個,還是未睡醒,打著瞌睡站錯隊的。
孔佑倒是不以為然,隻是劉禮頻頻往這邊示意,告訴朝臣邙山一役,都是世子的功勞。
朝臣自然覺得劉禮是謙虛。
史中丞魏嗣的聲音頗大。
“多虧晉王殿下救世子一命!想當初世子被困宜驛站,晉王殿下才剛滿七歲,就跟隨陛下前往救援了!”
提到宜驛站,孔佑的神有些僵。好在夜茫茫,火把的亮照不清他的麵容。
眾人立刻誇晉王時赤誠,十多年未曾變過。魏嗣更是說如今北地匈奴頻頻異,晉王殿下可堪大任!
劉禮對他們拱手,搖著頭,再三解釋邙山上兄長有多厲害。
他是虛懷若穀的人,不肯貪天之功據為己有。
但魏嗣繼續道:“湯大人,您肯定也同本看法一致吧?”
什麽?
正在打瞌睡的京兆府府尹湯瑞瞬間站直,發現自己著孔佑的袖,而史中丞眼含深意看著自己。
湯瑞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他是不是站錯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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