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比往年雪下得多，也格外冷一些。

除夕一大早，燦爛，外婆閑不住，拉著江喬下樓兜了一圈。

其名曰京市的春節氣氛，結果年味沒覺到多，祖孫倆都凍得鼻尖通紅，沒走多遠又撤退回去了。

吃完午飯，裴老爺子打電話過來催兩人過去，聽說江喬外婆今年也在京市過冬，便邀請外婆一起過去聚聚。

電話剛掛，外婆把電視遙控的靜音鍵取消，賀新春節目裏的嗩吶鑼鼓聲齊鳴，熱熱鬧鬧地往外飄，“我可不去。”

江喬湊到邊，給重新倒上點熱茶水，“您自己在家我多愧疚啊，再說了，外婆和我這種社恐不一樣，最擅長和人打道了，不是嗎？”

外婆在京市住的這一個多月，裴知鶴遵守諾言，隻要沒排班的日子，基本都會開車載兩人出去玩。

外婆笑嗬嗬地背著自己鉤的線小包，一邊放保溫杯，一邊放新買的小單反相機。

不得不說，老年大學的攝影課沒白上。

大大小小的景區轉下來，別的不說，是江喬和裴知鶴的合影就快塞滿了存卡，比過往二十二年拍過的照片總和還要多。

外婆拍出來的照片有構圖有審，張張都能拎出來做屏保，在家裏秀了一圈還不夠，特意設了手機壁紙，專挑不經意的機會跟樓下的獨居老太太秀。

不過隻是一同上下了幾趟電梯，連幫人家小貓拍照的收費訂單都接到手了，江喬歎為觀止。

“一碼歸一碼，”外婆說，“你和小裴是新婚第一年，哪有帶著外婆去公婆家過年的，沒聽過這種規矩。”

江喬猶豫了一下，外婆就接著說，“咱們剛剛一塊兒吃了午飯，也算是年夜飯彩排了，再說我年紀大了，第二頓吃點清淡的，看看電視，自己玩玩好。”

“你和小裴回家吃個飯，明天就回來了，這有什麽好愧疚的。”

江喬頓了頓，不再做聲，湊上去摟著外婆脖子蹭了蹭。

外婆被呼得耳朵，笑著拍白淨的手臂，“來，都多大人了！”

裴知鶴坐在一邊，耐心等兩人聊完，“不強求外婆，我把您的心意給家裏長輩們帶過去，都能理解。”

午後正好，但風也大。

江喬換了服，外麵裹了嚴嚴實實的長款羽絨服，和裴知鶴來到地下車庫。

臨走前想再清點一遍事先準備好的大包小包年禮，結果一開後備箱，就被車裏塞得滿滿當當的行頭嚇了一跳。

除了之前買好的茶酒瓷雪板，又添了許多珠寶一類的工藝品，還有一些小孩子會喜歡的玩和遊戲機。

江喬滿臉藏不住驚訝，“你什麽時候又買的？”

“前幾天，”裴知鶴幫扶住後備箱車門，眉梢輕揚，“老爺子說這次來的人比較齊，就按照人最多的況準備了一下。”

江喬眼底的驚訝升級，都無意識地微微張開了，“最齊……是有多齊？”

在印象裏，裴家雖然是杏林圈赫赫有名的老牌世家，家大業大，子孫後代也翹楚輩出。

但就是，一直和“熱鬧”這兩個字沒什麽關係。

“去了你就知道，我們家人其實還是多的，”裴知鶴垂著眼睛看，角掛著一很輕鬆的笑，“特別是今年過年。”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比上次咱們弟弟過生日，還要齊得多。”

有意無意地，裴知鶴在中間那個代詞上加重了語調。

咱們弟弟……

咱們，弟弟。

江喬站在原地，想了好幾秒，才繞過這個彎來。

裴知鶴口中的這個小輩，應該就是那個前兩個月還在麵前囂的裴雲驍。

角忍不住地往上勾，說不爽是假的。

可眼下比起這點輕飄飄的愉悅，更讓在意的，還是馬上要被不知道多人檢閱的張。

“我……等會需要注意點什麽嗎？”江喬咽了咽口水，抬起頭問他。

裴知鶴：“都是來看你的，該注意的人是他們，放鬆就好，一切有我。”

裴知鶴攥著細白的手，幫拉開副駕駛的門，轉前又手在頭頂輕輕了，低沉的聲線含笑。

“你願意嫁進來，是我們家的福氣，寶寶要對自己有點信心。”

江喬心下惴惴，鼓起臉深呼吸了兩下，係好安全帶，“好，我努力好好表現。”

三點多，兩人回到位於京市半山的裴家老宅。

黑的邁赫緩緩駛車庫，安靜停好。

出來時，還沒拐過實的竹林牆，老遠就聽見了兩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貌似正在因為掛燈籠的位置在爭論。

江喬聽出其中一個是裴家老爺子，另一個老年聲音量上弱一些，但氣勢毫不輸，天然就帶著點惹人信服的意味。

越往前走越張，手心裏出了許多汗，小聲問邊的男人，“這是嗎？”

話是這麽問。

可以前也來過裴家老宅許多次，從來沒見過裴知鶴有個，也沒聽老爺子說起過自己這個老伴兒。

說完怕自己瞎猜說錯了，很心虛地瞄裴知鶴一眼。

裴知鶴手輕一下白的臉，“是沒錯。”

“是爺爺的大學同學，讀的是壁畫研究專業，博士畢業之後留校做了教授。”

“現在常年帶隊在西北做研究，顧不上家裏，上次回家都是好多年前了，老爺子一直心裏窩火。”

“兩人一見麵就吵架，分開了也不讓提，但隔段時間老爺子就悄悄搭飛機過去看一次，以為我們都不知道。”

裴知鶴晃晃的手，和的手心得更，“現在我告訴你了，你也裝作不知道，給他個麵子。”

江喬不由得笑出聲來，心裏一直繃的那弦也放鬆了一些。

裴家老宅整的風格偏中式，從竹林牆到別墅之間，有一座小型的仿古園林，幾個月前看著還分辨不出風格。

這次再來，長廊牆上新砌了雕花八角窗，磨砂玻璃都是芭蕉紋樣的浮雕。

江喬越看越眼，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怎麽這麽像……”

蘇城園林的風格，典型到不能再典型了。

裴知鶴角彎起，“老爺子怕你過年回來住不慣，特地問了我蘇城那座園林用的哪家修繕師傅，請過來重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