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寶的也不扭,“咱還需要這個?”說著攔腰將那郎輕鬆抱起,引得眾人哄笑。
韓昭的手無意間上了腰間的香囊,錦緞,像在潤的上……
他耳濡目染,早習慣了軍士們的葷話,一向也不以為意的,可此時忽然有一熱氣隨著酒意直往麵上衝。
人開了懵懂,一些東西必須有所依附,那些無形的東西百轉千回都了的樣子,在暗無天日雙手捧住了他。他從前如何自大地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可以控製很多事,但那種不可告人的念是不控製的。既想抑著它,心底卻舍不得掐滅它,某些時候甚至縱著它,放它出來息,放任它長大。
他也漸漸明白,何以蕭蓉這樣抗拒韓伯信。一個人心裏住了人,旁人是無論如何都再難進去了。
他強穩了穩心神,垂目看了眼香囊。壯……他可不信紀清辭會給他弄什麽壯藥,懂什麽是壯?可又一想,及笄了,是可以許嫁的大姑娘了,說不定懂了?應該不會吧,傻乎乎的,逮誰都哥哥。對了,小火哥哥……蕭蓉說同蕭焎走得很近,似乎已經在皇貴妃那裏過了明路。
想到這裏,杯裏的酒也酸了,牙也酸了。嫁給蕭焎有什麽好,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被王薇磋磨。他給尋的婆家不好嗎,非要往火坑裏跳!
臭小妞,你最好清醒一點。
可現在,不清醒的人似乎是他。韓昭又倒了杯酒,手邊這壇酒快見底了。
忽然周圍的聲音靜了下去,連晏璟都不說話了。韓昭一抬頭,發現眼前站著幾個穿著當地服裝的,當中的那一個手裏著一隻香囊。
幾個人笑著推推搡搡,最後一個大膽的往前站了一步,抬手那幾個笑不停的孩子安靜,然後領著頭開始唱山歌。
“山裏香花不怕遮,山裏好酒配好歌。阿妹翠眉不用描,阿妹青春好。阿妹左手握著刀,阿妹右手抱甜包,問哥你想要哪個?你要妹早開口,哪能妹子先喊哥……”
另外幾個孩子一同做著和聲,這歌聲裏,中間那孩走近了幾步到韓昭麵前,大大方方地把香囊往前一遞,“元華哥哥,這是我繡的香囊,送給你。”
韓昭先怔了一下,然後裏的酒“噗”的一下全噴了,還把自己給嗆得咳個不停。
眼前的孩子正是晏璟的妹妹,晏瑛。
那時為保名節,晏瑛同侯夫人、丫頭一起投了汝江。但沒死,還是落了歹人的手裏。韓昭巡山時無意中發現了,把人帶回來後,晏瑛也是大病一場。那會兒都怕尋短見,日日看著。誰知道醒過來後,不哭不鬧,努力吃飯吃藥。說,我沒做錯事,要死也不該我死,我不求死。為了,兩個從小陪著長大的丫頭都送了命,這條命得留著給們報仇!
晏瑛能下地了以後,就跟著韓昭讀兵書、學兵法、跟著狼兵一起訓練,誰都勸不住。吃起苦來,誰都想不到曾是滴滴的侯府千金。自己帶著人殺回了山裏,手刃了仇人,還解救了幾個和一樣被掠去的。這些孩子獲救後也不願離開,都加到狼兵裏,習武練功,比男人還能吃苦。
在場的眾人都看著這裏。晏璟心疼妹子,看向韓昭的目就帶著祈求,希他能接下妹妹的香囊。
韓昭不是個肯應付旁人的人,但對晏瑛心裏懷了份敬佩,所以不能像從前對待那些高門貴一樣橫眉冷對。但這種事,當斷必斷,婉轉不得。最後手一握拳,向晏瑛道了句“對不起”。見沒說話,他立刻補了一句,“不是你不好,是我心裏有人了。”
對於這個結果,晏瑛仿佛也不意外,不過抿了抿,目落到他腰帶上,那裏赫然掛了一隻香囊。
點點頭,把手裏的香囊收了回去,憾然一笑,“看來我沒機會了。”然後轉對剛才那些唱歌的朗聲道,“這個名花有主了,姐妹們,咱們走!下一個是誰要送香囊?”然後灑地同眾孩離開了。
晏璟的目一直追著妹妹,看到陪著其他的孩子送出了香囊,最後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回席位邊,雖然臉上都是笑,但那酒就沒停過……他心如刀絞,最後一咬牙,將韓昭拉到帳子裏。
他還沒開口,韓昭先說話了,“晏璟,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你不知道我要說什麽。元華,我知道瑛兒失了貞潔,不配做你世子正妻,但可以做側室、做貴妾。你就當可憐……”
韓昭的眉間也涼了下來,“憐憫是嗎?晏璟,我當你是兄弟,當瑛兒是妹妹,所以我不需欺騙你們。瑛兒不需要人的憐憫,需要的是尊重。你這樣說,是在侮辱。”
“說得好!”隨著這一聲清亮的好聲,晏瑛挑簾進了帳子。先無奈地看了眼晏璟,抱怨道:“哥,我說過什麽,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做主。元華哥哥不喜歡我,我不會勉強他。你是他的朋友,更不該他。”
然後轉向韓昭,“元華哥哥,謝謝你這樣看我。你說的沒錯,憐憫不是,也變不。我的婚事從前沒能自己做主,後來出了事,再也不會有人給我做主了,所以我能自己給自己做主。雖然我現在喜歡上什麽人,可他又不喜歡我,可這有什麽呢?我還有我的妹兵呢。而且元華哥哥,以後你回了京,這些兵都得靠我了,對不對?”
看一派坦然灑,韓昭更是對多了份敬重。
晏璟還想再說什麽,晏瑛卻忽然“呀”了一聲,再不理他。走到書案前,彎腰去看書案上的鳥籠。鳥籠裏有一隻小鳥,羽翠綠雜著明藍,煞是好看。
“這鳥從哪裏來的?真好看。是鸚鵡吧?”
韓昭還沒說話呢,那鳥忽然開口,“臭小妞,臭小妞。”
晏瑛笑起來,“你這鳥還會罵人呢。”
韓昭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對著那鳥道:“閉,不許說話!”
“臭小妞,臭小妞……”
清辭一回到值房,簷下籠子裏的鳥就起來了。摘了鳥籠,抱到桌上,給鳥兒換水添食,“臭小妞,再就不給飯吃了!”
那鸚鵡果然不說話了,彎頭啄著自己的,不正眼瞧。
清辭換好了食,那鳥也不理不睬的。清辭托著腮著它,“幹嗎,還生氣啊?真是什麽人養什麽鳥。個頭不大,脾氣倒還不小。”
脾氣不僅大,還臭,不給甩臉子。難怪臭小妞。
鳥是去年太後賞下來的,可那鳥一開口就知道誰是鳥主人。因為那鳥隻會說“臭小妞”三個字,所以索就這個名兒。
可每次鳥開口的時候,清辭總覺得是韓昭在……這人真是越來越猾了,知道可以不收他的東西,但太後賞下的不能不要。現在一屋子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家主子真是好的不教。你說說,你這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過來,昨天教你背的詩,快背一遍。不背是吧?那就查了。”
說著拿了個半個掌大的漆木匣子放到鳥的麵前,匣子裏擺了十幾二十張折起來的紙條。這鳥極其聰明,按著書上的法子訓,如今已經學會很多小把戲了。有時候帶到太後那裏給太後解悶,總把太後也逗得眉歡眼笑。
那鳥高傲了半天,最後勉為其難地叼出了一張。清辭接過來,正要打開讀,聽見了敲門聲。應了一聲,“門沒栓,進來吧。”
銀鈴的腦袋隨著門開也探了進來,“姐姐,你下值了?”
清辭見是,忙放下東西站起去倒茶,“你這打哪裏來,怎麽滿頭大汗的?快坐下喝杯水。”
“泰儀殿東廊子的屋子裏量服尺寸呢,我剛量完,姐姐量過了沒有?”
清辭點點頭。此時了秋,裁的是冬。從頭到腳,包括鞋在。
“這個是張信公公我給姐姐的,還熱著呢。”
蕭焎知吃糖炒栗子,誰出去辦差都會讓人給捎帶上一包。清辭接過栗子,謝過。
銀鈴抱著杯子喝水,走到鳥籠子前,見那隻方形大籠子裏頭掛著給鳥兒消遣用的秋千、藤球、梯、吊環、花椒木。銀鈴讚歎道:“這鳥也太舒服了吧!這些是六殿下做的?手太巧了!”
清辭看著鳥,無奈地笑起來,“裏頭的小玩意兒都是六殿下琢磨出來的,籠子也是殿下做的。隔三差五地給做個新的,就怕它住不舒坦——這位簡直是個祖宗。”然後衝鳥吹了聲哨子,逗它玩。
那鳥往邊上挪了挪,傲慢地扭開頭。銀鈴也逗著鳥,忽然想起什麽,“哎呀,我都忘了,回頭我要去書堂聽課。今天是梁公公主講,好難得的。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去聽?”
“廠督?”
“對呀,我聽他們說梁公公從前是探花郎呢。也是最近那些翰林們鬧起來了,結果就沒人到書堂做講了。不然梁公公這樣前伺候的人怎麽能給咱們做講?”
清辭宮快兩年了,總聽說他的文名,但從來沒見過。聽這樣一說,也了心。
大周太祖時,不許識字,但到靖昌帝後一改前製,為了培養能幫自己理簡單事務的太監,便開了書堂,選十來歲的閹讀書識字。這些宦漸了可以製衡閣的一勢力。
有願意讀書的宮也可以去旁聽,回頭參加了考試便有機會做。銀鈴因仰慕清辭的學問,也生了讀書做的念頭,所以不當值的時候總是過去聽課。
兩人到了書堂,今日梁秋先講《尚書》。上回講講完了《周書?泰誓》三篇,梁秋點了個小宦,他立到桌案前讀書,那小宦讀得結結。梁秋倒不用戒尺,樣子瞧著也並不嚴厲,但那一份無形的威卻讓所有人都不敢放鬆神。聽那小宦讀完了書,梁秋也沒說什麽,他去中庭跪讀,直到背下為止。
《尚書》本就晦難懂,背誦起來更是困難。沒被點到的人都忐忑不安,生怕被他指到。梁秋目掃過一遍,“有誰能背?”
眾人都將頭低下去,生怕同他目撞在一。銀鈴的胳膊撞了撞清辭,小聲道:“姐姐你可以背呀。要是得了梁公公青睞,以後在宮裏就能橫著走了,也不怕那個王三小姐了。”那王薇因蕭焎的事,總是不時找清辭的麻煩。
清辭不想賣弄,搖搖頭。
但這邊細微的靜還是被梁秋看到了,“有沒有人能背?”他又問了一遍。雖然是問話,目卻已經落在了們上。看到清辭的臉時,就是一怔。
銀鈴道:“稟公公,紀掌籍能背。”
梁秋回過神,垂目翻了翻書,“那背一篇吧。”
清辭見推不過,也隻好背起書來。梁秋的目不控製地從書上抬起來,恍惚裏那孩同記憶中小妹梁萱徽的影重疊到一起。是嗎,不是在澹園,怎麽會在這裏?
他以為要想守住一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讓任何人知道,哪怕是自己的親信。所以這些年來他本就不會去接這個外甥,因為那才是對最好的保護。可怎麽會進了宮?
待紀清辭背完了書,梁秋隻微微點了點頭,不再看,目掃過書堂裏的人。“天恩浩,允我等讀書寫字,為的是口誦心維,遷善改過,向善去惡。但咱家以為不僅如此。咱們都是斷了的人,上無,心中卻得有。這些聖賢書,就能做咱們心裏的。”
說罷接著又將《泰誓》三篇深淺出地重新講了一遍,又循例講了一會兒《中鑒錄》,便讓學生們自行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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