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謝蘅蕪還停留在壽安宮時，周啟冒雨去了紫宸宮。

“啟稟陛下，娘娘的解藥已制好了，只需服用三帖，便能徹底解去藥。”

蕭言舟眼皮也不曾一抬“包括你說過的那后癥嗎？”

“正是。”周啟躬道，“還有一事，臣近日研讀古今醫，又發現了一味更有效的藥引。陛下之疾，約莫不必等到開春了。”

“原先的有什麼問題？”

蕭言舟這才抬眼，看起來倒沒有幾分驚喜的意思。

周啟奇怪了一下，還是如實答道“回稟陛下，近日診脈，臣發覺陛下的脈象已比從前好了許多。原先的藥引于如今的陛下而言，藥已太過兇猛了。”

“你的意思是……讓孤的病好了？”

“臣不敢斷言，但的確有所緩解。”周啟也不太得準蕭言舟的態度，還是斟酌道，“不過陛下，臣覺得……陛下還是將希依托在旁人上。若是旁人知道了此事，以此做文章……后患無窮啊陛下。”

“恕臣直言，陛下之事還未全。待頭疾好時，還是盡快……盡快斷了多余的聯系才是。”

“你在教孤做事？”

蕭言舟的聲音驟然冷下，周啟十分練地跪下“臣失言！”

“做好你自己的事，滾。”

周啟欸了一聲，十分麻利地“滾”了下去。

趙全在旁靜靜裝啞，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然而蕭言舟顯然不會讓他如愿。

“趙全，”蕭言舟的聲音有些發悶，“若是孤的頭疾好了，該如何理？”

趙全怕得不行，心想這哪是他能回答的問題。

然而回答是錯，不回答更是大錯。

“陛下，奴也不懂這些……但奴以為，娘娘與陛下意甚篤，有娘娘在邊時，陛下便都很開心。所以……還是該由陛下自己定奪才是。”

趙全打了個大太極，蕭言舟不悅地輕嘖一聲。

周啟的話功讓蕭言舟的心沒那麼好了。

有謝蘅蕪在邊，他的頭疾幾乎沒有再犯，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還有解藥的事。

今日周啟一來，他如大夢初醒。

何時起……他竟如此在意一個子了。

他太貪心了。

像他這樣的人，怎能奢還能得到真？

他本該與保持距離，如今卻……卻想得到。

蕭言舟的目落在腰間香囊上。

究竟不是用香草做出來的香囊，小上沾染的香氣經過這麼多天，也已經淡了許多。到今日，這香囊幾乎已經沒有香氣了。

是否如周啟所言，已然知道了什麼？

若放在從前，不管謝蘅蕪是否真的知道什麼，蕭言舟也一定會毫不留地下令將人除掉。

杜絕一切后患，這才是他的行事風格。

然而眼下，他卻猶豫了。

蕭言舟的目落在書案上周啟送來的藥上。

依周啟所言，只要謝蘅蕪服下，當日毒便可徹底

解去。其中……也包括對自己的嗎？

謝蘅蕪這幾日對自己所為……究竟是發自心，還是了毒影響？

他竟到些畏。

甚至有一瞬間，蕭言舟對從周啟那兒取來的藥了心思。

但當日謝蘅蕪的眼眸仿佛出現在眼前。

在一片混沌中，時而閃過清醒的痛苦。

那種無法為己所控的覺……他又如何不懂。

蕭言舟垂眼，頭一回到了進退兩難的掙扎。

他覺得自己對投的……有些太多了。

小桃捧著茶盞，無聲無息出現在了殿外。

所謂做戲做全套，既然要迷眾人，便不可能讓小桃完全消失在旁人視線中。

小桃立在門外，面上有些紅撲撲的。殿外的雨太大，來時，擺不免沾上了些雨水。

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到陛下邊來。

在宮外時，也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的第四，因年齡適合，容貌出挑，被選了宮中。

初宮時還抱有幻想，但宮里的漂亮子多得仿若路邊的野花，在其中竟是平平無奇。

更別說那些漂亮人，一個一個被丟進了湖中。

小桃早早歇了心思，好不容易熬到了拾翠宮中，更好運的是宮中住進了一個寵妃。

小桃以為這便是最好的了，直到被太后找上。

太后所言在聽來幾乎不可能，然事就那麼順利實現了。小桃覺得自己在做夢，又有些竊喜。

莫非自己真的是特殊的那一個嗎？

陛下……陛下雖然脾氣不好，可俊無儔，何人不會心？

更何況他對宸妃娘娘多回破例，又何嘗不是深？

一介婢，竟也能走到陛下邊……

小桃越想越神，竟沒注意到后多了人。

“小桃？”

直到悉的聲將喚醒。

小桃慌慌張張回眸，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謝蘅蕪。

梨落在其后為舉著傘，隔著瀟瀟雨幕，穿著水紅棉氅的看起來麗又危險。

“娘娘。”

小桃趕行禮。

謝蘅蕪慢吞吞走到邊，明明都是從雨中走過，上便干燥無比，連那寬大的棉氅擺都不曾沾染一。

小桃垂首行著禮，目中閃過羨艷。

“陛下很滿意你？”

小桃登時惶恐，慌忙辯解。

謝蘅蕪在他們面前從來都是好兒的，小桃雖然有些心虛，卻

并不怕。

“不滿意……那你哪來的傲氣，膽敢在本宮跟前疏了宮規？”

話音落下，梨落便上前狠狠摑去一掌。

“大膽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膽敢藐視娘娘！”

小桃被打得猝不及防，又生怕跌了手中托盤，生生下這一掌。

梨落對小桃早有怨氣，這一掌可謂真實，小桃的半邊臉上立刻留下了鮮明的紅掌印。

“娘娘……娘娘恕罪，婢子沒有！”

“沒有？”謝蘅蕪涼涼一笑，“本宮還錯怪你了不？”

“別以為有了陛下偶然眷顧，就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跪著吧。”

紫宸宮的人都認得謝蘅蕪，亦將這一出盡數看在眼里。

謝蘅蕪往殿里走時，幾乎暢通無阻。

從前來時，陛下就沒有不見的時候。時間一長，便幾乎不通傳了。

小桃跪在外，看著鮮紅的擺消失在閉起的門后，目中閃過濃烈的不甘。

“好端端的，對手做什麼。”

蕭言舟早將外頭靜聽了個分明，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謝蘅蕪不管在他面前還是在旁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乖巧端莊的模樣。

難得有這樣驕縱傲慢的模樣。

小貓兒張牙舞爪恐嚇人的模樣，還可。

“這不是給旁人看的嗎，不鬧大一些，若是不信怎麼辦？”謝蘅蕪輕笑著，從袖中取出那玉瓶。

“這是給妾的。”

巧的白玉瓶被捻在指間，謝蘅蕪打量著瓶，一面道“說……若是陛下聞了此香，便會妾得難以自拔呢。”

謝蘅蕪自然有夸大的意思，將最后幾字念得緩慢纏綿。

“怎麼，你還真想用在孤上不？”

蕭言舟抬抬眼，分不清是玩笑還是認真詢問。

“那自然不會，誰知道這究竟是什麼。”謝蘅蕪將玉瓶小心放到書案上，彎眸道，“便是，不便是不，哪是靠外力左右的呢？”

“強求來的，不過是騙自己罷了。”

淺的眼瞳在燭火下像清琉璃，明晃晃地映出人來。

說者無心，蕭言舟卻覺自己被這雙眼看。

他蜷舌頂了頂角，狀似無意問道“那你呢？”

“妾怎麼了？”

蕭言舟面自若，話語里卻帶上了不自覺的張

“那你對孤呢？”

謝蘅蕪愣了一會兒，一笑，并未正面回答“陛下如何對妾，妾便如何對陛下。”

蕭言舟并不滿意這個回答。

“好好講，不然孤就殺了你。”

謝蘅蕪撇撇，想都這樣了，他還是喜歡嚇自己。

本是站在他旁

的，此時便俯下去，將他肩頭環住。

“陛下難道舍得殺了妾嗎？”蹙眉委委屈屈，卻是一恃靚行兇的味道。

蕭言舟似笑非笑地抬抬。

“真是傷心啊，妾都對陛下這樣了，陛下竟還要懷疑妾的真心。”

一面說著，手卻不老實地在他前流連，眼瞧著就要探進去，蕭言舟一把住了的手。

到他略顯僵的子，謝蘅蕪目中流出得逞笑意。

也記不得自己是何時發現原來對蕭言舟了。

是除夕夜見到他的驟然安心，還是于他作戲時生出的無理取鬧般的不滿。

謝蘅蕪曾恍恍，想起那幾個蕭言舟不在宮中時難以眠的日夜。

原來那不是難眠，而是思念。

說來也好笑，竟是喜歡上了一個與理想的溫郎君截然相反之人。

可見之一字，從來難言。

然即便聽親口說出，蕭言舟想的卻是——

這是真心所言，還是那毒的影響？

他覺得自己有些瘋魔了。

若是……若是沒了毒影響，厭惡了自己，想來便能及時止損了吧。

“孤會讓周啟看一看。”蕭言舟垂眼，向推了推案上的藥，“這是周啟今日送來的，能徹底拔除毒的影響。”

謝蘅蕪眨一眨眼，直起從善如流接下。

“多謝陛下與周院使費心了。”

“對了陛下，妾想著……”語速緩下，掩飾般的咳嗽了幾聲，從袖中取出一個新的香囊來，“妾想原先那香囊的模樣有些太簡單了，便又給陛下繡了一個。”

如今聽到香囊二字，蕭言舟的心不免有些怪異。

“怎麼又想著做香囊了？”他抬眼，視線晦地在前轉過一圈，“你的那些東西……夠做幾個？”

謝蘅蕪臉一紅，不輕不重地輕推了他一下。

“若不是陛下喜歡，妾才不做這些。”輕哼，“對了，讓妾爭取拿到辦上元宴的事，陛下您看……”

“給你就是。”

蕭言舟并未多猶豫，上元宮宴要比其他的節日宮宴寬松些，何況前頭兩回宮宴，謝蘅蕪也都或多或接過，他相信能完解決。

他并不介意讓得些權。

謝蘅蕪揚一笑，俯在他面上輕啄一下，留下兩瓣淡印。

蕭言舟的角微不可查地揚了揚，旋即又放下。

“陛下今晚還來嗎？”

“孤有些事要忙。”

“唔。”謝蘅蕪并未覺不妥，只是心中有些失落，“那好，妾晚些時候差人送些東西過來。”

“嗯。”蕭言舟不咸不淡應下，默想，他的確該與保持些距離了。

「戰爭啊~一退一進，阿蘅和狗男人還有一場好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