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到了午后，趙全就來傳了解除足的旨意。

“陛下說小桃姑娘既然已經病愈，娘娘想來也反省足夠了，這足……便可解了。”

謝蘅蕪心里卻并沒有多麼高興。

面上卻還是笑著，詢問道“有勞趙公公，聽說陛下今日不曾上朝，可是子不適？”

趙全回想到今早蕭言舟那如鬼魂般的模樣，想大概不止子不適。

“周院使來瞧過了，陛下并無大礙，娘娘不必太過擔憂。”

謝蘅蕪頷首，眸一“那……太后娘娘的病呢？”

“太后娘娘有崔娘子陪著呢，想來無事。”趙全笑著回道，“娘娘足這些日子，想來也悶壞了，若得空，還該出去多走走。總待在宮里，對子也不好。”

“自然。”謝蘅蕪一笑，示意梨落給了賞銀。

趙全推拒了一番，還是笑容滿面地收下“那娘娘，奴便先走了。”

謝蘅蕪輕輕抬眉，目送趙全離開。

“梨落，讓小廚房將暖胃的粥煲上。”謝蘅蕪角漸漸放平，眼睫垂下，“本宮今晚，去看看陛下。”

梨落應聲，忙不迭去吩咐了。

謝蘅蕪立在原地，任由微冷朔風拂面。

基本能確定，蕭言舟知道了宮里有什麼。

只是進來的人，是蕭言舟還是他的人，便不知道了。

但他既然還愿意給自己見他一回的機會，加上趙全看起來還不知……謝蘅蕪默想，或許還沒有那麼嚴重。

比起那手串，更擔心的是自己床榻下的箱子。

雖然鎖被破壞了，然打開檢查時，卻發現里頭沒有翻過的痕跡。

這種不確定的覺，最折磨人了。

的確淡了離開的念頭，可人都是自私的，不可能因為虛無縹緲的意，就放棄規劃許久的后路。

可以不這箱子，卻不能沒有它。

謝蘅蕪心里惴惴不安，半天也沒有個所以然，索將此事放下，回往殿里去補覺。

養足神，今晚……一見便知。

壽安宮，崔秾半跪在崔太后榻前，一勺一勺喂著湯藥。

“姑母，陛下都解了那人的足，我今晚……還要過去嗎？”

蹙眉，憂心忡忡問道。

崔太后側眸“為何不去。”

崔秾眉間皺了皺“那人在，陛下肯見我嗎？”

“兒，你是哀家傳進宮的，你便不僅僅是你自己，可明白？”

崔太后點到為止，揮手道“下去吧，哀家乏了。讓嬤嬤與你說一些注意的事，記得好好聽。”

崔秾起，輕輕應了聲是，心下張又有的期待。

崔

太后傳宮用意如何不言而喻，能不能留在蕭言舟邊，就看這幾日了。

嬤嬤在一旁低聲說著蕭言舟的喜惡，崔秾認真聽著，不時點一點頭。

聽說完了，崔秾才輕聲問道“嬤嬤，陛下這麼多年……真的一位喜歡的子都不曾有過嗎？”

“自然是沒有的。”嬤嬤面上的笑容似嘲非嘲，“就連拾翠宮那位，也不見得就是陛下喜歡。”

說不定只是故意用來氣太后娘娘，混淆視聽的。

崔秾垂眸，有些明白的意思。

“所以娘子不必介懷，何況帝王之家，又何來真可言？”嬤嬤的目越過宮墻，似是懷念什麼般，“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已是幸運了。”

“老奴失言了，娘子不要往心里去。”

崔秾向嬤嬤一笑“不會，多謝嬤嬤提點。”

嬤嬤點一點頭，回往殿里走。

崔秾目微凝，看嬤嬤的步子已有幾分蹣跚。

從前沒宮，姑母與嬤嬤，似乎一直沒有什麼變化。

可這一回……忽然清晰意識到，們都老了。

姑母的大不如前，侍疾雖然是借口，可姑母的確病了。至于嬤嬤，為姑母勞了大半生，自是衰老得更厲害。

如果宮中沒有了崔氏的人，就算父親居左丞之位，崔氏也會大不如前。

難怪姑母如此心急……

崔秾袖中的手漸漸攥，嬤嬤的話語仿佛仍在耳畔。

沒有真嗎……

崔秾眼睫了，又想起除夕雪夜，蕭言舟于眾目睽睽下將人抱走的場景。

那場飄零的大雪，于心中，似乎一直未停。

真的沒有真嗎？

盡管崔左丞、崔太后，乃至嬤嬤都說蕭言舟是故意寵謝蘅蕪的，但崔秾并沒有因此放松下來。

見過那人全然放松躺在他的床榻上的模樣。

如果……如果那人，偏偏就是意外呢？

崔秾的瓣輕輕抖了抖，隨后又被抿了。

不……嬤嬤說得對。帝王之家，與利益比起來，真又算得了什麼。

不僅僅是自己，背后，有一整個崔家。

那人又有什麼？一個隨時會被攻下的將傾之國嗎？

的表哥……不會是這麼用事之人。

他一定，一定還需要崔氏。

崔秾深吸一氣，眸中堅定下來。

夜，各宮掌燈。

謝蘅蕪帶著煲好的湯來到紫宸宮，有地被攔了下來。

站在外頭的不是趙全，而是一個面生的太監。

“娘娘留步，崔娘子在里頭呢。”那太監面上恭敬，卻是皮笑不笑的，讓人看著心里平白地不舒服。

“崔娘子？”謝蘅蕪微微抬眉，似笑非笑，“崔娘子還真是關心陛下呢，這麼晚都要來看。”

“娘娘說笑了，崔娘子來，自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監扯了扯角，“想來娘娘也知道，太后娘娘欠康，走不得。崔娘子又是陛下表妹，代太后娘娘來看，并無不妥。”

“公公說的這些，本宮怎會不明白呢。”謝蘅蕪笑意更深，“只是本宮一片心意總不能就這麼扔了吧？還勞公公通傳一聲，就是本宮進去不得，這東西……總該能進去吧？”

夜昏暗，謝蘅蕪淺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深潭般的暗，直勾勾盯著人時，冰冷麗，令人不由發怵。

那太監笑意收斂，面不大好看“……是，奴這便去。”

謝蘅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瞇了瞇眼。

“衡書，你師父呢？”衡書的師父，正是趙全，此事還是不久前謝蘅蕪剛剛知道的。

彼時質問時，衡書還委委屈屈說也不曾問及。雖如此，謝蘅蕪還是罰了衡書在外拎了一夜水桶。

“娘娘，他……奴也不知啊。”衡書小聲說道，覺得自己的兩條手臂還在發酸。

被謝蘅蕪橫了一眼后，他覺得自己的手臂更酸了。

“師父一般都在陛下邊當值的，輕易不會離開。除非……除非是陛下讓師父去做什麼事了，師父才會走開。”衡書著方才那太監進去的地方，皺眉道，“奴好像在哪里見過剛才那人……”

謝蘅蕪剛想追問，那太監便出來了，且瞧著臉并不是很好看。

“啟稟娘娘，陛下請您進去。”

謝蘅蕪頷首，抬要走，那太監卻抬手在后一攔。

“陛下說了，只要娘娘一人進去。旁的閑雜人等，只許在外等候。”

謝蘅蕪垂眼，自上而下睨他“當真是陛下原話？”

“娘娘這是什麼話，就是給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假傳圣意不是？”

太監假笑著，面上的褶子盡數堆積起來，看了讓人生厭。

謝蘅蕪仿佛看到什麼臟東西般，避之不及地收回了視線，看向后的衡書梨落等人。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們便等等吧。”看向前頭，冷聲，“帶路。”

太監應了聲是，尖利

的聲音刺得人渾難。

衡書滿面憂地看著二人進去，從前他們也進不去，可又不是眼下這種況。

旁梨落還在輕聲問著是否會有問題，衡書一面安，一面回憶著那太監究竟是何人。

驀地，他靈一現，想起來了。

然他的臉因此又白了幾分。

紫宸宮與往日無異，一貫昏暗又溫暖。可謝蘅蕪走在其中，卻總覺得有些怪異。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初次進來的時候。

黑暗中，一步步索著，靠近了那位傳言中的暴戾君王。

只不過今夜，眼前多了個領路人。

謝蘅蕪瞥一眼太監佝僂的背影，目又飄向四下，倏忽停住。

發現有何不對勁了……

紫宸宮里，因常來留宿的緣故，添置了不原先沒有的東西。

可這些東西，現在卻都……不見了。

謝蘅蕪的心一沉，不由咬了咬瓣。

看來他真的很生氣啊……

況……似乎比想象的還要糟糕一些。

“娘娘，陛下就在里頭，奴便不進去了。”

太監讓開子，一手開珠簾，一手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蘅蕪眸心微，看向自珠簾間泄出的昏黃燭。

“有勞公公。”

說著，踏燭中。

太監緩緩放下珠簾，面上笑意如水般褪去。

外頭不見的趙全，原來是在里面。

而蕭言舟與從前一般坐在書案后，只是一旁站著崔秾，正垂首整理著散書簡。見謝蘅蕪進來，也不曾行禮，只抬眸淡淡看了一眼。

趙全看見謝蘅蕪時，臉怪異了一瞬，旋即又恢復正常。

“娘娘，這東西給奴就好。”他說著，要上前去接過食盒。

蕭言舟的指尖卻在書案上輕點了兩下，趙全子一僵，不敢了。

他深黑眼眸看向謝蘅蕪，薄勾起，異常溫道“阿蘅來了。”

一旁的趙全被蕭言舟嚇得起了一皮疙瘩。

謝蘅蕪亦是步子一頓，覺出異樣來。

但邊仍勾著恰到好的弧度，聲道“聽聞陛下子不適，妾掛念，特地來看看陛下。這是妾命人特意煲的暖胃粥，陛下若不嫌，便用一些。”

蕭言舟長睫掩眸，襯得眸中盡是黑，分外涼薄無。

然他卻角噙笑，緩緩“多謝阿蘅費心了。”

「舟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