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影躍然空中如謫仙,而其后,數道黑影追不舍。
領頭刺客心中更是一喜,果然,蕭言舟為了不傷及無辜,一定會往人的地方跑。
他們早已在城外埋伏好了人馬,就等蕭言舟一出城,來個甕中捉鱉。
瞧著前方影速度似乎越來越慢,眾刺客互相使了個眼,陡然加速上前。
數道寒閃爍,蕭言舟揮劍來擋,又似是招架不住般形一晃,手臂被劃出一道口子,迅速將那一片料染紅,目驚心。
見傷到了他,眾人心中都是一喜,就此確信蕭言舟果然病弱,實力大減。
一時攻勢愈發兇猛,活像是要將他捅蜂窩。
奇怪的是,盡管蕭言舟形不定,他們卻再沒能傷他。
但眾刺客已然殺紅了眼,自行忽略了這點怪異,追著蕭言舟到了城外。
上元夜的京城外,此時卻安靜得令人心驚。
蕭言舟足尖一點,穩穩落地,回向追逐而來的刺客。
領頭之人見他如此氣定神閑,反而生出幾分警惕來。
他做了個手勢,一眾刺客沒再沖上前,而是緩緩散開,逐漸將蕭言舟包圍在里頭。
蕭言舟微垂著眼,眸眼尾投下一小片影。
他淡淡道“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來得及留個全尸。
領頭的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一聲道“小的看您是還未看清形勢吧?我們弟兄皆因為您被趕了出來,冤有頭債有主,小的們,就此送您上路!”
蕭言舟這才抬抬眼,視線慢吞吞掃過他們,想崔氏還真會找人,竟是尋了仇家來。
可惜仇家太多,這種小嘍啰,他記不得了。
蕭言舟皺一皺眉,問道“你們的事,與孤何干?”
領頭人冷聲“真是貴人多忘事,敢問尊駕是否還記得張氏嗎?”
蕭言舟默了一會兒,“哦”道“你們便是他們養的所謂影衛?”
豪強倒臺,自然是樹倒猢猻散,像這種養著充門面的東西,顯然是第一時間被趕走的。
領頭人目中閃過厲,正要順著蕭言舟的話繼續放狠話,卻見這年輕帝王角勾起,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孤卻不知,這等貨都能做影衛了?”
崔氏還真當他快死了不,找這些沒用的東西來殺他。
領頭人大怒,笑道“尊駕看不起我等無妨,等尊駕死在我等手中,我等定會將尊駕雙眼挖出,好好供奉起來。”
“給我上!”
他不再與蕭言舟廢話,早將蕭言舟包圍的刺客一躍而上,月下寒芒冷若冰霜。
領頭人一面殺去,一面大笑道“您拖延時間,該不會以為有人能來救您吧?”
“可笑!有那位在,今夜一個人都不會離開京城!”
他期待著從蕭言舟古井無波的面上看到一驚慌痕跡,然而他的愿終究落空。
蕭言舟非但沒有驚慌,還勾向他笑了笑。
領頭人心頭騰起極其不安的預。
下一瞬,蕭言舟回抬劍,手腕翻轉,便將劍送后向他襲來的刺客膛中;他
仿佛腦后生了眼般,還未回頭,便抬掌將意圖襲的刺客震出幾丈之遠。
陡轉的局勢令領頭人極度不安,他看出蕭言舟遠沒有想象的那般虛弱,他沒了方才囂張氣焰,卻還是著
“快上!他不過是強弩之末,我們人多,不要怕他!”
話雖如此,領頭人卻不住往后退去,兩眼不停看向道旁兩側枯敗樹木遮掩的影中,焦急地尋找著什麼。
“你在找他們嗎?”
寒氣忽然從頸后襲來,泠然如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森如閻魔。領頭人猛然一抖,下意識回頭,卻見到蕭言舟鬼魅般出現在了后。
他再往原看去,他的同伴已被放倒了一大片。
蕭言舟在他后漫不經心哼笑一聲,拋出一個圓潤的東西,落在地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他定睛一看,正是帶隊埋伏林中的首領的項上人頭。
他恍然,原來此間一直彌漫著的淡淡腥味,不是蕭言舟的傷口……
“陪你們玩了這麼久,孤也累了。”
蕭言舟聲音輕得如一聲嘆息,帶著自上而下的天然的傲慢。領頭人已全都想明白了,他神灰敗下來,卻忽然發狠,向蕭言舟刺去。
這一擊自然被輕松躲過,他還被蕭言舟卸去了兩條胳膊,狼狽跪倒在地。
藏在影中的人終于出現,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援助。那些人帶著滿氣,沉默著,齊齊向蕭言舟跪下。
心知大勢已去,領頭人目中星火徹底熄下,他面目猙獰起來,顯然是要自盡。
然而蕭言舟的作更快,先他一步卸去了他下,
有了上一回的教訓,那些手下也作麻利地,將剩下的幾個活口下頜一一卸去,聲音干脆得讓人牙酸。
“想死?孤不會便宜你們。”
領頭人怒目而視,蕭言舟視若無睹,垂眼慢條斯理地拭著佩劍上的跡。
霍珩姍姍來遲,角都抿了一條直線,他神還算鎮定,可稍加注意,就能看出他眸中的慌。
蕭言舟抬抬眼,心底劃過微妙的不安。
“人呢?”
他低醇的聲音如有實質般,沉沉在霍珩心頭。
后者抿了,噗通一聲跪地“屬下無能!”
蕭言舟劍的手微微一頓,漆眸沉下“什麼意思。”
霍珩垂首抱拳,氣息微微發。不是因為他害怕到了發抖的程度,而是前蕭言舟的威越發逸散,得人不過氣來。
有些刺客已被迫得吐出來。
蕭言舟冷臉,將謝蘅蕪給霍珩看護,多有任自生自滅的念頭。
可真發現不見了,他心里翻涌的怒火卻如何都制不住。
“連個弱子都看不住,孤要你這指揮使還有何用!”
凌厲掌風襲來,霍珩生生
下,足尖與地面劃出一丈遠的深痕,他捂住口,角流出來。
他在抬目,只見眼前寒芒閃過,利刃破空聲在耳畔囂。霍珩瞳孔微,凝眸在近在咫尺的劍尖上。
一旁,一綹青徐徐飄落。
蕭言舟執劍對他,平靜面容下鷙翻涌,深黑眼眸似厲鬼
“帶路。”
霍珩慶幸于蕭言舟竟還饒恕他一命,不顧傷勢麻利起,一面咳嗽幾聲,一面指揮羽林衛將刺客送回。
城中局勢已由衙門出面控制住,雖然無人刺客所傷,可恐慌推下,有不人生生被踩死,方才還喜氣洋洋的大街上籠罩著厚重的死亡的霾。
道旁有不傷的人坐著,許多小攤也被打翻,無人對霍珩與蕭言舟這二人多加關注。
在霍珩引路下,兩人停在了靠近漓水的一。
地上,是被踩得破碎支離的鴛鴦燈。
蕭言舟面沉如水,他緩緩踱步向前,一路零零星星,散落了許多悉的釵環首飾。
蕭言舟心上一,氣息微不可查的了,問話中也了些鎮定“你便是這麼看著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是掘地三尺,你也得給孤找到!”
蕭言舟話語中帶著十足的暴戾,霍珩心一凜,沉聲應下。
他從未見陛下這般怒過。
宸妃……若是宸妃真的出了什麼事,他不敢想象。
霍珩在心中默默祈禱謝蘅蕪平安,一邊打了個暗號,無數影子沒于黑夜,向繁華京城中所有暗荒僻的角落。
宮中。
崔太后依舊在坐榻上閑閑假寐,嬤嬤半跪在座前,替仔細著。
殿中難得點起了安神的檀香,霧嵐縷縷,裊裊騰起一條白的細線。
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進來,打破了殿中安謐氣氛。
“太后娘娘,不好了!”
他焦急無比,又生怕隔墻有耳,分外低著聲音,聽起來幾多嘶啞。
崔太后神未變“急什麼,慢慢說。”
小太監這才小跑上去,伏在其耳畔低聲絮絮。
崔太后緩緩睜眼,面容雖未有太大變化,卻明顯讓人覺得冰冷了許多。
小太監已害怕地退開,在一旁微微躬站著,低垂著眼不敢瞧。
殿中安靜得可怕,良久,一聲清脆的“啪”響起。
小太監生生被打得跌坐在地,半邊面上被崔太后的護甲劃出兩道深痕來。
他面頰染不免猙獰,卻連求饒都不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然而這并不能紓解崔太后的怒氣。
大袖中的手微微發抖,方才摑向小太監的掌心因過分用力而痛發熱。
嬤嬤默默收回手,垂袖站到了一旁。
“一群廢!”崔太后重重甩袖,冷聲,“呢,還在嗎?”
“回稟太后娘娘,皆依您的吩咐,還沒。”
“讓他們手
!”崔太后目中翻涌著恨意與狠戾,“哀家要盡折磨,再丟到那孽畜面前!”
小太監抖得更厲害,悠悠應了是。嬤嬤亦目驚,震驚于崔太后這般稱呼皇帝。
這還是在宮里,太后……太后這般怒,必是……
嬤嬤心一沉,想盡管皇帝不了太后,可這一遭,卻是讓太后娘娘吃了大虧了。
那宸妃……何等可惡!
謝蘅蕪覺得自己像是被火灼燒著。
一片混沌中,只有火不時閃爍跳躍,隨之傳來幾聲凄慘呼與鏗鏘兵甲聲。
想要去細聽,那些聲音又很快消失不見。
倉皇行于黑暗中,驀地澆下踏空,落冰窖。
冰寒冷水兜頭澆下,將謝蘅蕪從昏迷中喚醒。眼睫了,艱難半睜開了眼。
那幾人將擄來后便喂了什麼藥,隨后謝蘅蕪便覺得神志混沌起來。擔心自己在不理智下會不加判斷說出什麼,索咬破了舌尖,將自己生生痛暈了過去。
此時只覺得舌尖劇痛,眼皮沉重無比,渾酸脹刺痛,被打的厚裳在上,完全失去了保暖的作用,反而讓暖意不斷流失。
的鞋也被了,腳踝被麻繩勒出細細的痕。
謝蘅蕪發白,瓣被凍得微微抖。
“娘娘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哪里得了這苦呢?小的看了都心疼,娘娘還是別了,早些說了解吧。”
說話的便是之前拍肩的人,男子瞇眼笑著,住了的臉,迫使仰頭看自己。
“娘娘便告訴小的,那狗皇帝,到底病在哪了?”
問此事也是崔太后的意思,總覺得蕭言舟似乎有疾,卻一直不到把柄。既然謝蘅蕪與他如此親近,不定便知道一二。
可笑母子間的應,竟是發生在這種況下。
謝蘅蕪被他掐得生疼,艱難呼吸著,還分神想蕭言舟從未這樣大力掐過自己。
“……不知道。”每一字都像是被出來,謝蘅蕪雙手被綁在后,糙繩索勒得生疼,又被潑了冷水,已然虛弱無比。
又聽到這個答案,男人面上笑意消失殆盡,憤憤往一旁啐了一聲
“臭娘們,可真。”
他大力甩開謝蘅蕪的臉,要往一旁去取刑。
謝蘅蕪半耷拉著眼皮看他,想自己還始終如一的。
始終如一的,不管是在蕭言舟面前,還是在此人面前。
忽然地下室的門被打開,進來一人與男子低語一陣。
謝蘅蕪的眼眸在門打開時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下。
垂眼,眉與睫羽上還掛著水珠,發于鬢邊,脆弱楚楚似瀕死的蝴蝶,得凄涼。
在心中笑自己異想天開。
蕭言舟怎麼會來呢……他大概當自己真的跑了,恨還來不及,怎麼會來救。
何況這里……是如此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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