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元帝發了話，孫巖不敢怠慢，換了一尋常富戶穿的裳，帶上兩個侍扮的小廝，低調前往青松書局。

青松書局所在的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孫巖其中，對這樣的煙火氣有些懷念，又有些抗拒。

許多宦得勢后喜歡在宮外置辦產業，甚至“娶妻”，但他不喜歡。

他很往宮外跑，不愿被那些平凡常見的熱鬧刺痛。

兩個小侍都是來過青松書局的，帶路的侍手一指：“師父，到了。”

孫巖一眼，負手走過去。

這時候的青松書局生意不錯，胡掌柜等人有條不紊招呼著客人。

“貴客要看些什麼？”一見孫巖進來，石頭笑著迎上來。

孫巖見到石頭，就是一怔。

“貴客？”

孫巖回了神，扯出笑意問石頭：“小伙計怎麼稱呼？”

后兩名侍對視一眼。

旁人看不出來，可他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師父連聲音都變了。

石頭雖覺得這客人有些奇怪，還是回答了：“小人石頭。”

“石頭？那你姓什麼啊？”

石頭疑看孫巖一眼，怕得罪客人，猶豫道：“小人姓孫。”

來買書還要問清楚小二的出？好奇怪的客人。

姓孫……

孫巖抖了抖，強行從石頭臉上移開，投向一排排書架。

“貴客您需要些什麼？”石頭問。

“我……我要一套《西游》。”

“一整套嗎？”石頭眼里有了驚喜。

現在買一整套的人可不多，實在是《西游》賣得太好，出來一冊追讀的人立刻就買了。

石頭很快抱來一套西游，包好后遞給孫巖。

后侍把書接過。

孫巖結了賬，深深看石頭一眼，本來計劃旁敲側擊關于賀清宵的事作罷，抬腳匆匆走出了書局。

馬車駛，在孫巖吩咐下直奔翰林院。

“去問問辛待詔可在翰林院，若是在，請過來。”馬車離著翰林院還有一段距離停下，孫巖吩咐一名侍。

侍領命而去，剩下另一名侍藏著好奇悄悄看孫巖，卻見他閉了眼靠著車壁，一言不發。

辛柚出宮后返回翰林院，本該去向謝掌院道聲謝，可才經歷的一切令心緒起伏，回到辦公房就一直呆坐著。

剛剛在午門外，沒有去看賀大人，不知道他傷勢如何了。

那人已經知道心悅賀大人，會不會猜測賀大人拒婚是因為，從而懷疑賀大人早早就知曉的份呢？

欺君從來都為一國之君深惡痛絕，越是自信、強勢的帝王越是如此。要是那人發現賀大人還有欺君之舉——

辛柚坐不住了，決定去一趟青松書局，剛剛走出翰林院就聽有人喚。

侍迎上去，行了一禮：“奴婢正要請人給您傳話，正巧就在門口遇見了。”

辛柚看著小廝打扮的侍，有了印象：“你是孫公公邊的？”

“辛待詔好記，您奴婢小平子就行。”

“平公公有事麼？”辛柚溫聲問。

雖急著去青松書局，但這種敏的時候，對大太監孫巖邊的人來找不敢輕忽。

“我們孫太監找您有事，現在正在不遠等著。”

“平公公帶路吧。”

侍領辛柚過去，離著還有段距離就見車門簾一，另一名侍扶著孫巖下來了。

孫巖快走幾步來到辛柚面前，對一禮：“辛待詔。”

辛柚還禮：“孫公公找我？”

孫巖掃一眼左右，低聲問：“辛待詔方便去茶樓坐坐嗎？”

辛柚頷首。

孫巖也沒讓兩名侍跟著，與辛柚去了一家不起眼的茶樓。

在雅室落座后，等上茶的伙計退下，孫巖握了握杯，開了口：“辛待詔，青松書局有個石頭的伙計，你清楚他的況嗎？”

直接找辛柚問，不是孫巖莽撞，反是他想得通。

青松書局是辛柚的，就算他暗暗調查，終歸繞不過辛柚去。與其查來查去，不如直接說清楚。

“石頭？”辛柚沒想到孫巖特意找上與賀清宵無關，而是為了石頭。

想想石頭的況很容易就打聽到，辛柚猜測著孫巖用意，道：“據我所知，石頭是外地人，好些年前隨母親進京尋找父親，可惜一直沒尋到，母子二人一直在青松書局做事……”

孫巖握著茶杯的手了，忍著激問：“石頭的娘在青松書局？”

辛柚點頭：“在書局做些補活計。”

孫巖把茶杯放下，又端起，哪怕在辛柚面前，也無法掩飾如麻的心緒。

“辛待詔，石頭的娘怎麼稱呼？”

“說夫家姓孫，我們都孫大嫂。”辛柚意味深長看了孫巖一眼。

孫公公姓“孫”，而孫大嫂多年前帶著石頭進京，是為了尋找進京謀生失蹤了的丈夫。如今孫公公不停打聽孫大嫂母子況，莫非他就是孫大嫂苦苦尋找的人？

“辛待詔，咱家想求您一件事。”

“說求就過了，孫公公有什麼事？”

“您能不能安排讓咱家見石頭娘一面？不必面對面相見，讓咱家悄悄看上一眼就好。”

“這當然沒問題。”辛柚垂眸抿了一口茶，并沒問孫巖與石頭母子的關系。

孫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主道：“多謝辛待詔全。等咱家見過人，會與您說清楚。”

“孫公公客氣了，舉手之勞。”辛柚頓了一下，狀似隨意問，“孫公公今日去了青松書局？”

孫巖也頓了一下，微妙的沉默后點頭承認：“咱家是去過了。”

這等于承認興元帝在關注青松書局。

而今日剛發生要杖殺賀清宵的事，興元帝就派孫巖去青松書局，無疑證明了辛柚的猜測：興元帝懷疑賀清宵在還是“寇青青”時就有所瞞。

辛柚暗暗慶幸孫巖遇見石頭的巧合，立刻意識到賀清宵能不能避開這一劫，就在孫巖上了。

很快去了青松書局，讓朱曉玥去后院請石頭娘過來。

沒等多久，系著圍的石頭娘來到書局大堂，拘謹行禮：“東家。”

“孫大嫂不必多禮。方嬤嬤打理的繡坊在研究新花樣，想麻煩你陪我去看看。”

石頭娘自是不會拒絕，隨辛柚走出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