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陵川城的春日一向來得格外的早。
春猶淺,柳樹已了芽,杏樹也結了花苞。在這楊柳杏花影,住著一戶人家。
不,如今是兩戶人家。
五年前,沈清棠將采薇接回到自己邊。未料跟過來的,還有久未見過的阿顯。
——他們已經親了。
原是那年沈清棠跟商隊離散,阿顯沿著此前說的那條路線尋過來,在渝州找到了采薇和花枝。
兩個姑娘在世間總是格外不容易。
阿顯殷勤地幫前幫后,日子一長,兩人就這麼看上眼了。花枝心思玲瓏,看在眼里。在的撮合下,采薇和阿顯不久便了親。
“這真是天大的喜事。”
沈清棠自然是樂見采薇找到了好歸宿,得知了這個消息,寄了書信和賀禮去,還銷了的奴籍,讓跟著阿顯好好過日子。
卻未料采薇看了書信就搭搭的哭,吵著嚷著要去找姑娘。
阿顯無法,只得帶著回了上京城。
彼時已是帝登基的第二年了。
蜀中洪澇之事已了,工部右侍郎江齊言回京面圣。
因治水有功,再度升任至工部尚書。后又因屯田,水利等方面政績卓著,轉為戶部尚書,掌管天下國庫。
一年三遷,這在朝中是極罕見的,上一次晉升如此之快的還是閣首輔裴琮之。
朝中人無不驚嘆。
這一年,大梁和陳國的仗也還在打,戰不止,民不聊生。
翌年開春,閣首輔裴琮之代帝親征邊境。
這期間,由戶部尚書兼閣次輔江齊言代理朝政。
兩年辛苦戰,燕家軍在裴琮之與燕城的帶領下越戰越勇,一舉奪回此前丟失的數座城池,將陳國大軍徹底擋在了紫荊關外。
數年征戰下來,陳國亦是勞民傷財。到底不敵,天子慕容值派人求和,遞來了和書。
兩國立下盟約,陳國退守紫荊關外,自此之后五十年,再不起紛爭戰。
至于五十年以后,那是下一任天子的事了。
自此,天下大定。
大軍班師回朝的那一日,百姓夾道歡迎,萬人空巷。帝攜閣次輔江齊言在城門親迎,聲勢浩大,可見一般。
這是閣首輔裴琮之一手開創的太平盛世。
然而翌日,便傳出了他致仕退的消息。
沒有知道裴琮之去了哪兒。
不久以后的陵川城里,那個消失了幾年,風霽月的教書先生又回來了。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兒。
兒名喚“宜歡”,年近五歲,正是討人喜歡的年紀,日日纏著爹爹買糖糕吃。
“不可以。”
娘親板著臉瞪,“你已經長了兩顆蟲牙,再吃牙要全壞掉了。”
宜歡癟癟,眼里頃刻間落下兩顆金豆豆。
“爹爹……”
跑去爹爹面前撒,可憐兮兮道委屈,“娘親兇我。”
當真是極可憐。
可惜爹爹也不吃這一套,嚴肅著眉眼道“你娘親說得沒錯,以后不許再吃糖糕了,聽到沒有?”
可憐的小宜歡,看看爹爹,又看看娘親,深覺自己是個沒人疼沒人的,抹了淚,邁著小短跑出門去。
哼!都不給買糖糕。
找硯書叔叔買去。
硯書如今在衙門里任了個衙役的職,和程頌了同僚。
這便愁死了程頌,他總覺得這硯書的影悉極了,可始終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也會去問硯書。
硯書抬頭看天,睜著眼睛說瞎話,“哦,許是夢里見過吧。”
程頌“………”
正逢宜歡此時來找他。
“走!”
硯書一把抱起宜歡,徑直從程頌面前過,“叔叔帶小宜歡去買糖糕吃咯!”
宜歡高興地咯咯笑。
夜里卻是被娘親抓了個正正著,那袖口上沾了些許的白糖糕。
拿到小宜歡面前來,給看,問,“這是什麼?”
小宜歡怯怯往爹爹后躲,不敢回答。
生生的小手扯著爹爹的袖,輕輕晃,低低喚,“爹爹,爹爹……”
知道爹爹的肋在哪里。
每一次,只要扯扯他的袖,裝得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他便總會幫。
果不其然,這次也能奏效。
爹爹開口打圓場,娘親惱得來瞪他。小宜歡便趁著這個機會躡手躡腳地往外躲。
——今晚要去隔壁采薇嬸嬸那里睡,等娘親氣消了再回來。
后初時還能聽見娘親氣惱的聲音。但很快,那聲音便斷斷續續聽不見了。
小宜歡懂事地捂起耳朵。
爹爹教過——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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