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一片,往日裏人來人往的國公府正廳,此刻卻全都靜默下來。
府中掛滿白幡,廳中設著靈堂,中間掛著“奠”字,兩則擺著對聯花圈,廳中眾人皆頭戴白巾,腰間係著白帶。
戚灼不知自己在何,又在何時,怎會到人家的靈堂上來。
像是要讓看的清楚,視線越來越清晰,戚灼突然瞥見蘇氏坐在一邊高聲痛哭,趙纖雲與宋瑾安一左一右圍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跪在堂前哭喪,那男孩中不斷哭喊著:“伯父——”
伯父?
堂中祭奠的到底是誰?
蘇氏似是要撐不住,大聲喊著:“我的兒——我的兒——”可戚灼卻像是聽見一尖聲細嗓嬉笑道:“得償所願——得償所願!”
戚灼似是不敢相信,卻見那黑黢黢的牌位顯出三個字來:
宋瑾辰
“宋瑾辰!宋瑾辰!”
“公主!公主!夭夭——夭夭快醒過來!”
戚灼突然睜開眼,悉的帳幔,悉的氣息,外間點著燭火,宋瑾辰環抱著,臉焦急。
“可是做了噩夢?夢醒就好,一切都是假的,公主莫怕、莫怕。”
戚灼死死盯著宋瑾辰,著他溫熱的,卻是久久不能鎮定下來。
眼前如走馬燈一樣一遍一遍展示著剛剛的夢境,戚灼狠狠掐著掌心讓自己清醒。
可事實與所願相反,那一幕幕越來越清晰:笑的趙纖雲,喪服下是一紅的宋瑾安,得償所願的蘇氏……這怪異的場景已經超過往十六年的遭遇,戚灼想要開口告訴宋瑾辰,卻發現自己始終發不出聲來。
宋瑾安關切的問道:“怎麽了,可是害怕?”
戚灼掙紮許久,卻隻能說出一句:“不怕、我無事……”
直地躺下來,閉上眼睛卻是徒勞無果,靈堂、牌位、心思各異的人,戚灼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十分平靜的樣子,像是已經悄然睡。
這夢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有之前的紅人,那場大火,著詭異。
接二連三的怪異,讓戚灼不得不對夢上心,難道真是神靈庇佑,讓自保嗎?
良久,宋瑾辰突然躺在戚灼邊,打破二人往日裏留著的距離。
戚灼被人環抱住,二人頸相臥,這是戚灼從未有過的驗,宋瑾辰沒有言語,隻是近,陪著,溫暖的懷抱卻好似有著千言萬語。
……
戚灼不知什麽時候睡去,一覺醒來側已經沒了影。
正要起,就瞧見青荀睡在旁邊的小榻上,驚道:“你怎麽睡在此?”
那小塌僅容一個量窄小的子躺在上麵,一翻就會掉下來,十分不適,因此戚灼從不讓們在床前守夜。
青荀一個軲轆翻坐起來,傻笑道:“公主莫急,是駙馬臨走時說公主昨夜做了噩夢,他走後怕公主害怕,就讓奴婢在這守一會兒。”
戚灼想起昨夜有些呆愣,聽見青荀的話突然又笑出聲來。
青荀掀起帳幔問道:“公主怎得突然笑了?”
戚灼隻穿著白裏,神清明,意有所指道:“我笑……”
笑有人命不該絕……
戚灼相信因果,那夢境絕不是憑空出現,必然是在引導著什麽。
昨日蘇氏看著宋瑾辰的眼神,分明是想要他死。
大火,靈堂,與宋瑾辰還真是天生一對,有人想讓倆死,戚灼偏要肆意的活著。
戚灼坐到起梳妝臺前,看向鏡中的影,突然道:“你說,當年世子落水中,會不會是有意所為?”
青荀拿著梳子的作一頓,不可思議道:“怎麽可能?世子年歲尚小,又有誰會害他,當年……公主是說國公夫人?”
“可老太君在府中縱橫多年,總不會連這點事都查不清楚;況且蘇氏當年還流了孩子,若是想圖世子的恩,總不會害了自己和國公的親生孩子。”
戚灼由青荀梳著頭,紋不,疑道:“我也是想不明白這一點,時下重子嗣,蘇氏總不至於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未來失了孩子;可你觀蘇氏這段時日的所作所為,不像是一個為救他人不顧自己的子,不過二十年而已,怎會相差如此之大。”
一個被選府中做繼室的毫無基的人,當真不會為自己的親子打算嗎?
“我記得庫房裏有幾支母後送來的人參,收拾出來送給祖母吧。”
當年的事,大概也隻有老太君能給解。
戚灼行至仁壽堂,卻見往日裏總是滿麵笑容出來迎接的嬤嬤神淡然,待進了正堂看見老太君更是有了幾分違和。
馮氏依舊笑著,可戚灼卻覺得那笑意不達眼底,與往日裏對的態度不同。
戚灼斂下心緒,示意青荀將人參遞上來,笑著向老太君:“母後前幾日送來了幾支野山參,孫媳用不到,便想著送給祖母,還請祖母笑納。”
馮氏當即笑道:“辰哥兒媳婦有心了,難為你平日裏還想著我這把老骨頭,快、好生收著。”
戚灼笑笑,又道:“早就聽聞世子時落過水,再過段時間就是冬天裏,孫媳想著最好是弄些養生的膳食,現想問問當年是個什麽景,也好細細斟酌,免得壞了事。”
豈料馮氏聽著這話卻是有些不忿,隻是勉強撐住麵子,淡淡道:“世子當年不過是剛落在水裏便被安哥兒他娘救了上來,子好得很,哪裏用得著進補!這養生的膳食……還是讓該吃的人去吃吧——”
戚灼不知哪裏惹得老太君不快,竟讓連語氣都變了,可馮氏年長,也不能說什麽,隻是道:“是,是孫媳想差了。”
昨天國公夫人因為安哥兒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訓斥辰哥兒一事早就傳到馮氏耳朵裏,公主為了辰哥兒與蘇氏爭吵一事也傳進了馮氏耳朵裏。
年紀大,見過數不清的男,自然知道哪怕是再勇猛的男子都有脆弱的時候,若是此時有人不餘力堅定相護,便是在的的心腸也會生出。
辰哥兒本就重,平日裏邊人又都因為救命之恩勸著他,頭一次有人隻考慮他,心中自然頗有。
馮氏現在不二人心,更不想辰哥兒被戚灼攛掇著與蘇氏安哥兒離了心,擾的家宅不寧,勸誡道:“昨日之事我已知悉,你母親雖有些小計較,可真麽多年我都看在眼裏,與辰哥兒是一家人,訓斥一頓又如何?公主偏要上去一腳,那畢竟是長輩!”
“往後此事你無需手,都是一家人,安哥兒母親私下裏鬧一鬧又如何?家和萬事興,你要為國公府著想,該勸著世子和你母親親近,和安哥兒親近,這才是最重要的!”
戚灼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言語,早該想到,宋瑾辰這幅重恩到極致的樣子,定是邊人不斷囑咐的。
家宅寧萬事興,所有人都顧忌著大局,所有人都知道宋瑾安扶不起來,可有著這恩在,宋瑾辰就要幫宋瑾安一輩子。
戚灼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了,整個國公府,包括宋瑾辰,都對當年蘇氏救人一事深信不疑,可戚灼不會放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些人被當年的事蒙住了雙眼,看不清如今蘇氏的所作所為,隻當做是親母偏心子想撈些好。
戚灼不能與馮氏爭辯,隻是沉聲告退。
待走出仁壽堂,青荀一肚子怒氣再也忍不住,連連道:“這老太君,往日不是這樣對待公主的!公主不過提了一句世子的,卻意有所指的公主;”
“還有昨天那事,明明公主是為了世子好,卻一副不讓公主手的樣子,難道公主嫁進來,就要出真麵目了嗎!”
哪裏都不對,戚灼細細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
昨天的事於於理都沒做錯,老太君本就偏向宋瑾辰,見二人義深重應當高興才是,怎會讓不要手。
世子的……!
戚灼突然想起那天的請安脈,朝青蘭吩咐道:“去盯著前幾日那個為我把脈的府醫,尤其他與蘇氏的往來。”
“該吃的人……”
老太君所說的該吃的人……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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