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梔好冷……長江水好冷……”

“哥哥為什麼要這麼我……如果不是你，梔梔不會投江的……我恨你啊……”

心臟攀上的劇痛有如無邊水將他縛住，又似刺進鋒刃，汩汩流出暗紅的。桓羨痛不生。

“梔梔！”他于夢中發出一聲痛呼，就此驚醒過來。

作者有話說：

被呼喚的一臉無辜的梔梔：哎……

第41章

橫亙眼前的浩瀚煙波已經消失不見, 目惟有玉燭殿華麗冰冷的鮫綃帳，他深深|息著, 背心冷汗如滴。

“陛下？陛下？”

燕寢外又傳來馮整小聲而謹慎的呼喚, 他坐在床上，終回過神。

原來是夢麼……

他久久地悵然若失。

可若是夢，是不是真的已經……

桓羨頭一哽, 眼底泛起幾許意。面上卻什麼神也沒有，聲音冷靜得有如經年不化的雪：“馮整, 上回我你扔掉的那盆梔子花，在哪？”

他問的是年時薛稚送他的那盆梔子花。

薛稚不更事時, 不知被哪個宮人教的, 以為那梔子便是的本，要好好養護著才能活。后來, 就將那盆花給了他，讓他好好養著“”。

上回, 他想起這盆梔子來, 便馮整端去扔了。眼下憶起此事，心間卻生出些許妄想, 妄想若是這盆花還活著, 是不是也就代表著還活著？

他想他真是瘋了，竟會相信這些胡言語。

但他還是不愿相信就這麼死了, 死在長江里，死在冰冷的江水里……以死來逃離他……

方才夢境間的哭聲似再一次回響在耳邊，他回過神，再一次問久沒有回應的馮整：“你扔了？”

話中已有些許不虞。

這話答是與否都是錯。馮整在心里苦, 應道：“當日陛下雖老奴扔掉, 但老奴不敢有損公主仙, 悄悄供奉了起來。陛下是要看花嗎？”

竟是沒扔。

他心頭微松，也未計較屬下的悖逆，淡淡應了一聲：“去尋來吧。”

兩刻鐘后，馮整的小徒弟取回了那盆藏在廢棄宮殿的梔子。

山梔被養護得很好，花期已過，枝葉青如翡翠，在燈燭下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桓羨看了那盆梔子許久，手指過梔子的葉片，心底那痛楚才稍稍減輕了些。他問馮整：“梁王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他問的是派人前去長江打撈二人與船只骸的事。

馮整戰戰兢兢地應：“那日暴雨，長江水面暴漲，的確有些不好找。梁王已經增派人手往下游打撈去了。”

此次樂安公主的消失極有可能是與衛國公世子相約私奔，不慎落江中。既是家事，便不好公之于朝堂。因而梁王為唯一在京的年宗王，被委以重任，負責徹查此事。

天子的命令則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盡管生還的幾率極其渺茫。

“去把他來吧。”桓羨道。

這大半夜的，梁王指不定還睡在哪個姬妾的床上呢。馮整暗暗腹誹。

正猶豫間，天子已取過外袍套在了上，眉宇如泛冷月，“擺駕，去漱玉宮。”

漱玉宮。

殿外夜已深，殿燈火通明，芳枝帶領著一眾宮人侍衛跪在庭下。

天子深夜來訪，宮人們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迎駕時進退失據，顛倒裳。

所幸天子并未說什麼，只淡淡睨了眼木藍臉上還未消下去的哭腫的兩個眼圈，抬步走了進去。

青黛一顆心在腔里狂跳，扶著木藍，跟在了后面。

不知天子何故來此。

自那日公主消失后天子便不曾來此了，聽說當日陛下患病，可次日又去上朝了，一切如常，便料想公主的“死”對他影響有限。

可眼下又為什麼要來呢。

闔宮都在傳公主因私奔而掉在了長江里，卻是不信的。公主要的是逃離陛下過自由的生活，可不是白白付自己的生命。

桓羨沒讓們跟隨，而是進到了殿里，等著梁王。

因了從前刻意的布置，這座寢宮與他年時也無什麼兩樣。以至于他僅僅只是坐了一晌，便總能瞧見從前的樁樁幕幕。

是書案前，被他抱在懷中坐于上、被他握著手一筆一劃地寫名字；

是琴案邊，從他后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蒙住他眼睛，然后故意怪腔怪調地讓他猜是誰。

又是他被桓陵攔住的那次，他雖打贏了對方，卻也被他的幾個侍衛揍得鼻青臉腫。是氣呼呼地沖上來將那些人趕跑，又心疼地替他吹傷口，說：“梔梔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眸中漸漸染上風，他看著幻影褪去后空空如也的書案，忽而沒來由地想到，那麼喜歡謝蘭卿，若真是謝蘭卿陪一起死在了長江里，也不至于走得太孤單。

——

桓羨在宮中枯坐了一會兒，伏胤便將梁王桓翰帶到了。跑了這一路，他睡意還不曾醒，冠服東倒西歪地套在上，打著呵欠抱怨：“皇兄您這是做什麼……玉腰奴還在等我呢……”

他是教坊司枕月樓的常客，京中知名的風流紈绔。伏胤前去拿人時，他還醉倒在花魁師蓮央的房中。

桓羨冷冷掠他。

桓翰裝紈绔的本領是越來越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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