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念月想也不想便答道︰“三皇子的。”

晉朔帝︰“……”

他面上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眸沉了沉︰“哦。”

鐘念月蜷了蜷子︰“哎，方才不覺得如何，這會兒才覺得有些沒力氣， 還有些冷。”

晉朔帝手一把扶住了的腰。

鐘念月這下也坐不得， 也躺不得，便只能拿晉朔帝當桿子倚著了。

十二歲時便來月事了。

在年的殼子裡過著日子， 過著過著， 便真有些被同化了似的。那時已經忘記自己在現代時， 是什麼時候來的了， 因而半點準備也沒有。

就突然那麼一日，一覺醒來， 便將乾清宮暖閣的床榻給染紅了。

宮人見了， 嚇得趕去尋晉朔帝了。

晉朔帝倒是見過大世面的，一步暖閣， 瞧見床上的紅，連眼楮都沒眨一下， 隻淡淡吩咐下去，備水、備。

一下便消去了鐘念月的尷尬。

後頭晉朔帝還請了醫來。

醫坐在的對面， 同講起了月事是個什麼東西，又再三安不必害怕，流並不代表死亡，如此種種代得分外詳盡。

鐘念月頭一回聽了這樣的長篇大論，沒有聽得瞌睡都惹出來。

而醫同說這些時，晉朔帝便坐在一旁，不如山。

神淡然得仿佛這天底下最沉穩牢固的倚靠。

他都這般了。

自然也就愈發平靜了。

等將那醫送走後， 晉朔帝當夜還留在了暖閣裡，就如清水縣時那般， 也擺了一張榻在旁邊陪著睡覺。

喊冷，就往懷裡塞湯婆子。

若說唯獨在誰跟前丟臉不怕，那便是在晉朔帝跟前了。

好像也沒什麼狼狽的模樣，是他不曾見到的了。

晉朔帝垂下眼眸，淡淡道︰“朕記得不該是今日。”

鐘念月驟然從回憶中離出來，愣了下︰“嗯？”隨後才反應過來，驚異出聲︰“陛下怎麼記得這個？”

雖說打從第一回 來了月事後，晉朔帝便令醫專門為備了一本冊子，冊子上記錄的便是每回來月事的日期。

倒是會據那個冊子來瞧自己月事準不準。

但晉朔帝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晉朔帝隻淡淡道︰“自然記得。”

便不多話了。

此時兩個小太監抬著水桶進來了，孟公公也拿了鐘念月要的東西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三兩宮人，懷裡抱著鐘念月要換洗的。

“陛下，奴婢先伺候姑娘去更了。”一個小宮福了福。

晉朔帝卻是先將鐘念月抱了起來，抱了屏風後，再將放在那水桶旁。

鐘念月嘀咕了一聲︰“又不是十一歲了。”

孟公公忙打圓場笑道︰“姑娘這兩條，這會兒哪有什麼力氣呢？還是不要自己走了。”

晉朔帝淡淡道︰“再長幾年，也是年紀小。”

說罷，他方才走出了帳子，將裡頭留給了鐘念月。

其實因著晉朔帝事務繁忙，加之鐘念月年歲漸長，倚靠他的時候，反倒不似從前那樣多了。

今日倒是難得一回。

還曉得遇著事了，便立即來找他。

只是那披風……

“父皇。”三皇子還等在帳外，見了晉朔帝，當下便躬行了禮。

錦山侯也磕磕絆絆行了禮。

但晉朔帝的目卻隻落在了三皇子的頭上。

三皇子很被晉朔帝這樣注視著。

晉朔帝並不輕易表自己的喜怒，所以不管三皇子辦好了事也罷，辦壞了事也罷，他父皇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三皇子咽了下口水，不自覺地戰栗了下，低低又喚了聲︰“父皇。”

晉朔帝淡淡道︰“你的外袍與披風，都給念念了。”

三皇子抿，不等他應聲。

晉朔帝道︰“心寬厚，護眷，倒是比過往長大了些。”

三皇子本想說是鐘念月搶去，聽到這裡，自然不能那樣說了。難得得父皇一回誇贊，沒準兒明日就要派給他更多的事務了！

於是他一笑，道︰“這是自然！我日後定然好生護。”

錦山侯不服氣地哼了哼。

三皇子直腰，卻覺得父皇的目好像仍舊落在他的上，像是在仔細端量他。

那目不冷也不熱，盯了一會兒，三皇子便不自覺地覺得背脊出了些汗。

“父皇……”

“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罷。”晉朔帝道。

隨即還看向了錦山侯︰“你也是。”

錦山侯怕他皇叔父，便只有拜了一拜，然後不舍地走遠。

最後靈一閃，乾脆繞到了大帳的後面去等。

沒一會兒，有宮人掀起了簾帳走出來，低聲問︰“陛下，那披風……”

晉朔帝神不變︰“都燒了罷。”

“……是。”

鐘念月在抵達的第一天，便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

站在桶裡頭，兩個力氣大的宮人端著盆往上澆熱水，這樣水方才是流的，不至於洗個澡反倒把自己弄染了。

洗完澡後，又有宮人服侍著換了裳，用了新的月事帶。

“不知是哪家的好姑娘帶了這東西，救了我的狗命。”鐘念月了肚皮，道︰“該要去謝謝人家。”

宮人道︰“像是高家的姑娘。”

鐘念月︰“……那幸好不是我親自去借的。”不然高淑兒一準兒不肯給。

在原著裡，高淑兒就是很不喜歡原的。

為了不讓原與爭奪太子的青睞，便無數次刻意在主面前，抬高原的地位與貌，引來主不快。

不過一碼歸一碼。

鐘念月道︰“待會兒從我匣子裡翻個什麼首飾給送去吧，便多謝了。”

香桃應了聲︰“是。”

鐘念月如今也算是個小富婆了。

有皇帝賞著，還有父母疼著。

自然荷包越來越鼓。

倒也不怎麼花，還想著將來若是哪一日能回去了，就將這些好東西全留給原了。

“姑娘頭髮還是的，且先烘一烘。”宮人也知曉子骨弱，便扶著到了椅子旁坐下，然後幾個一並給頭髮、烘頭髮。

晉朔帝仍站在帳子外。

懷遠將軍時刻留心著晉朔帝，見狀不由暗暗疑。陛下怎麼立在那裡，也不？

這廂晉朔帝點了個宮︰“進去問問。”

那宮應了聲，一掀簾子，便見著了鐘念月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陛下，姑娘更已畢了。”

孟公公忙手為晉朔帝掀起簾子，晉朔帝轉就走了進去，口中還道︰“傳話下去，今日儀式便不必舉行了。幾個得力的，另打些山，煲一罐子湯。”

“是！”

晉朔帝抬眸，走近。

鐘念月卻沒扭頭看他，而是著帳子上映出的影子，忍不住笑著大聲道︰“祁均你是不是傻？在外頭蹲著作什麼？”

錦山侯慌慌忙忙站起來︰“念念你怎麼曉得我在外頭？”

“帳子上都有你的影子了。”

“念念怎麼從影子認出我的？”錦山侯高高興興地問。

“你脖子上圍了那一圈兒，旁人可沒有。”

錦山侯便更高興了，隔著帳子都能聽見他憨憨的笑聲。

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盯著那影子又多端詳了片刻功夫。

隨即他道︰“去，將錦山侯送回帳子裡去，夜深天冷，恐他凍住了。”

立馬便有小太監領命去了。

鐘念月這才扭過頭，瞧了瞧晉朔帝。

“疼不疼？”晉朔帝低聲問。

“尚可。就是覺得腰酸。”說罷，鐘念月便抵著那椅子扶手，向後仰了仰，像是想要將腰彎一彎，緩解一下不適。

晉朔帝卻是看得眼皮一跳。

那腰得很。

一折下去，便似那易摧折的花。

晉朔帝想也不想便又出手去，托住了的背︰“當心摔下來。”

鐘念月︰“陛下別。”

晉朔帝站定了，低頭垂眸去看︰“嗯？”

鐘念月仍舊仰著頭，方才被熱氣蒸騰過的面容，這會兒好似飄著幾朵紅霞，更襯得紅齒白，說不出的。

道︰“陛下便這樣扶著，我下下腰就舒服了。”

晉朔帝︰“……”

一旁的宮人俱都哭笑不得。

敢拿陛下當樁子的，真是獨這一份兒了。

鐘念月下了好一會兒的腰，這才覺得舒坦多了。直起來喃喃道︰“我覺自己把都回去了一點……”

晉朔帝角噙了一笑意，也有了一分哭笑不得。

“要是有個水煮旺便好了，給我補補。”鐘念月喃喃自語了一句。

旺自然是沒有的。

不過孟公公卻為帶來了一罐子湯，一碗魚羹。

鐘念月一口氣吃了大半，登時渾都暖和了。

扭頭問宮人︰“我帳子裡的新披風取來了麼？”

宮人正要出聲。

晉朔帝念頭一，他出聲道︰“孟勝，將朕那條玄披風取來。”

孟公公應聲，忙取了來。

“裹好了再出去。”晉朔帝道。

那披風帶了一圈兒邊，分外厚重，一穿上……

鐘念月拎了拎披風擺︰“……都掉地上了。”

晉朔帝起︰“無妨。”

說罷，他抬手將披風領子為系得更了些。

鐘念月︰“好了罷？”

晉朔帝︰“嗯。”

鐘念月拍拍屁就走︰“那我回帳子裡了，今日定是瞧不見鷹了。……對了，孟公公，朱家姑娘來了麼？我今日怎麼沒見著？”

孟公公訝異道︰“奴婢也不知，一會兒奴婢替你去問一問？”

鐘念月搖搖頭︰“罷了罷了。興許是同姐妹長輩一起來的。”

鐘念月說罷便鑽出帳子，也未多看晉朔帝兩眼。

當真是用完便扔了。

晉朔帝卻也不攔，一會兒還有大臣要來他帳子裡，恐怕攪得睡不安穩。

帳子外，不人都嗅見了食的香氣。

高淑兒等人從岸邊回來，正腸轆轆，不由走近了。只是見熬煮的人，著的乃是宮中的服飾，這才不敢貿然開口。

不多時長公主也緩緩走近了，見那瓦罐裡，足盛有半罐的湯。低聲問︰“不該是做烤燻麼？怎麼還熬了什麼東西？”

幾個宮人應道︰“是，是熬了湯。”

長公主一笑︰“倒是新鮮，不如分我些。”

宮人們對視一眼，為難道︰“奴婢不敢。”

長公主愣了愣︰“怎麼？難不是給陛下熬的？”

“……是、是。”

長公主面古怪了一瞬。

紅棗枸杞當歸……晉朔帝一向強健，何時也喝起這等人喝的東西來了？

……

晉朔帝雖然離了宮，政務卻仍帶在手邊，如此一直忙到了子時。

此時帳外的聲音也漸漸都低了下去。

宮人伺候著他洗漱更，方才睡下。

只是被子方才一蓋上來，他便嗅著了一點香氣。

晉朔帝突然睜開了眼。

宮人驚了一跳，怯聲道︰“陛下？”

半晌，晉朔帝方才道︰“無事。”

只是當夜他便做了個夢。

夢見似是仍在清水縣時，他帶著小姑娘坐在馬車中，緩緩朝縣城行去。

他手去抱。

卻是抱了個空。

原本毫不覺的晉朔帝，腦中方才又湧現了那個念頭。……他捂在掌心，年年日日陪在側的寶貝，長大了，已經不在他懷中安分待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