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最后一場雷雨來得酣暢淋漓。
臨近傍晚,窗外一陣小風刮過,在床上酣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人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才作緩慢的下了床,披了一件薄衫站在床前慵懶的舒展著。
窗外的樹葉有幾枝想要攀進窗來,在窗前搖曳著擺。
時潯輕輕彈了一下在面前搖曳的葉,早上剛下過一場雨,葉子艷滴格外青翠。
不小心睡了一個下午,有點頭昏腦漲的,時潯抬手了眉心,一只手習慣的輕輕上小腹。
已經六個多月了,這段時間格外的嗜睡,整個人總是懶洋洋的。
時潯手指在小腹上輕輕點了點,轉下樓想去小院里吹吹風。
下樓時,傭人阿姨見醒了,立刻給端了一杯溫檸檬水。時潯端著杯子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吹了會兒風,上舒服多了。
“爸爸呢?”
傭人指了指后院。
時潯笑了下,端著杯子往后院走去。
從四年前時家重新修正之后,時潯就搬回家住了。婚后也一直跟斯年住在這里,一直沒有搬回傅家。
當然,這是斯年的意思。傅家人也完全沒有意見,本來兩家住的就極近,不過隔著一條街而已,況且淮有了一對雙胞胎后傅家也格外熱鬧,一點也不寂寞。
反倒是時家,時潯和傅斯年一離開,就只剩下時京墨一個人。兩人也是不忍心,所以這一住就是好多年。
從住回來的那一天時潯就知道,這院子里有一爸爸最喜歡的地方,沒事就一個人待在那里。
時家的后院里有一大片的葡萄藤架,一到初夏,滿院的葡萄藤從頭頂的架子上垂下,果香四溢,清新怡人。
花架之下,一小方桌子,一個藤條編織的吊椅,桌上再放上一盤冰鎮葡萄和汽水。
夏日的晚上,躺在吊椅上,從一片芳香四溢的葡萄藤蔓中仰點點星河,而后,醉如夢中。
時潯尋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爸爸躺在吊椅上,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搭在腰腹上,已然在夢中。
放輕腳步走了過去,微微抬頭。
盛夏已過,葡萄已經結完了,但藤蔓垂下依舊有清甜香氣。
時潯安靜的站了許久,漸漸出神。
時京墨第一次把容傾帶回家的時候,兩人曾在這里訴說意,甜輕吻。
這里,是兩人的一方小天地。
時潯垂眸,看著睡夢中的時京墨,心中輕嘆。不知時京墨每回在這里緬懷過去的時候,容傾…可曾過他的夢。
“傾傾…”
很輕的一聲夢囈,時潯下示意地上前了兩步。
傍晚的夕余暉灑在葡萄架上,時京墨冷白的臉上終于多了一晚霞的紅暈。
時潯聽清了他的呢喃,心中微酸,眼圈漸漸紅了。
孕期里,時潯的各種緒都會被放大,格外容易外泄。
輕呼了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爸爸的眼角上下了一滴淚。
時潯心中忽然疼了一下,時京墨的眼睫無意識的抖了下,知道爸爸要醒了,于是飛快的抬手抹了下眼角。
時京墨自恍惚中醒來,好一會兒都一直盯著頭頂的一片藤蔓,半晌沒有靜。
時潯站在旁邊也沒說話,安靜的看著他。
很久之后,時京墨才大夢初醒般呼了口氣,眉心微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從眼角下。
“……夢中不知是客。”他輕聲呢喃,像是跟自己說,也像是跟時潯說,聲線沙啞,有點點懷念和痛苦。
“爸爸。”時潯心疼的紅了眼睛,走上前。
時京墨睜開了眼睛,笑了笑,彎起了一雙風的眼梢:“……囡囡,我見到了。”
時潯鼻尖輕輕了下,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時京墨眼底還蒙著一層水,卻笑得很開心:“……囡囡,來見我了。”
時潯恍惚間想起自己剛才的想的那個問題,也輕聲一笑。
果然思念有聲,容傾了他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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