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
南部新區,費宅。
黑邁赫穿過輕薄夜霧,平穩駛庭院部。待車停穩,何建勤率先從副駕駛席下來,繞行至后座車門前,周到而恭敬地將車門拉開。
一條著藏藍裝的長從車上落下,皮鞋锃亮,通不見一粒灰塵。
整座庭院勻鋪著比利時地毯,這種地毯質地,吸音效果良好,人無論是車碾過還是鞋履踏行,皆靜謐無聲。
費疑舟下了車,一句話未說,徑直回到棋室。
耳爐的香尚未燃盡,棋桌上的棋局進行到一半,原封不地維持著原樣。
費疑舟彎腰落座,面沉而靜,從棋盅里取出一枚白玉子,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棋室廳門外。
費疑舟有自己和自己對弈的習慣,他在棋室時,一貫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何建勤對頂頭老板的所有喜惡爛于心,冒昧前來,只因這況實在有些特殊。
砰砰,穩重平緩的敲門聲響起。
費疑舟沒抬眼:“什麼事。”
“先生,您吩咐的蜂茶泡好了。”何建勤看了眼后端著茶的傭人,含笑詢問:“是否現在給您送進來?”
“嗯。”
何建勤便朝傭人遞了個眼,對方立刻低眉垂首,輕手輕腳地將那杯神的蜂茶送進棋室。
待傭人返回,何建勤轉準備離去。
卻在這時,聽見棋室的人再次發話,淡淡地回:“那雙鞋套清洗了麼。”
“……”聞言,何助理明顯一滯,腦中下意識浮現出在樟樹巷公寓門廳見到的一幕。
彼時,何建勤和陳志生坐在門廳的沙發上恭候自家先生,聽見電梯門響,兩人齊刷刷回頭,便看見他們那位連頭發兒都淌著天潢貴胄尊貴氣的大公子,手上提著一個已輕微變形的紙殼箱,腳上踩著一雙小碎花鞋套,眉眼清冷地朝他們走來。
講實話,那一幕的沖擊力非常大。
饒是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何助理,也好幾秒都沒回過神……
“已經洗凈烘干了。”何建勤低眸回費疑舟話,稍停半秒,又道:“需要我送還給殷小姐嗎?”
費疑舟的神紋不變:“不用。”他借的東西,他當然會親自去還。
“是。”
何助理帶著傭人離去了,步伐聲在夜中漸遠,消弭。
棋室重歸寂靜。
費疑舟蹙眉。
這盤棋下了死局,無解。
隨手把棋子丟回棋盅,費疑舟閉上眼,修長的指輕眉心。聞到空氣里漂浮著的甜香,他又緩慢掀起眼睫,取過手邊的蜂茶,輕抿一口。
舌尖漫開一甘味,干凈的,人的。
費疑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上流的紳士,應當備清醒克制的品格,不放任自己在任何人事中沉迷。
可是這樣甜的,只嘗一口,如何教人甘心?如何做到淺嘗輒止?
費疑舟仰起頭,將杯中的蜂茶一飲而盡。
可是,他偏偏像了魔。
每當夜深人靜,總有些念頭病毒般蔓延,浸他肺腑,四肢百骸乃至靈魂。
沒人知道,存在于他心的那個。
想要、擁抱、親吻,想要看眼角染胭脂,想要把變他的。
想要聽輕聲的泣,想要聽高.的尖,想要多看看他,想要給予更多的注視。
想要破戒。
而這種種,不可告人。
第22章 Chapter 22
*
初秋的天說不清, 半夜時分,窗外,停歇不久的雷鳴再次轟隆響起, 一場暴雨又臨人間。
這一夜, 費疑舟再次夢見殷。
夢境的背景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原,線昏沉,像上世紀老電影的鏡頭,四呈現單調乏味的黑白。
費疑舟安靜地獨行,忽然聽見一聲甜甜的輕笑, 縹緲而虛幻,像來自不存在于這個宇宙的象維度。
費疑舟疑地轉過去。
那一瞬,野原的風吹醒了冷寂夜霧,周圍種種都變幻模糊的影, 他眼中唯一清晰的, 只剩下那個憑空出現的。
其實, 以殷如今的年紀, 青春猶在, 卻已不能稱作。但此刻出現在費疑舟夢中的, 比往日稚青, 也比往日妖.人。
仿佛以引水手的海妖, 著雪的肩,雪的臂, 雪的修長雙,裹覆在腰腹位置的僅僅一件輕薄的紗,畔一淺笑, 艷麗過四月的桃花。
殷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說:“費先生, 你想要我嗎?”
夢里,費疑舟回答殷的話。他只是沉靜無聲地注視著,緩慢地抬起雙手,輕輕住纖細的脖子,溫。
那麼脆弱的一截骨與,白得像雪,得像羽,仿佛他稍微用力,就能很輕易地折斷。
費疑舟當然舍不得折斷。他彎腰近了,在耳畔啞聲問:“為什麼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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