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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公主》 第155章

暮晚搖:“見他幹什麽?見了他,豈不是誰鬧著自殺,要見一見言二郎,言二哥哥都要去見一麵?你有沒有點兒威?你就那般好求見?”

言尚歎:“畢竟他的狀元是我欽點的,海家一事又是我利用他謀劃的,海家全家如今獄,我也算對不起海三郎。見一麵就見一麵吧,大約他有些不平話想質問我。”

暮晚搖不放心他,便與他一道出門坐上馬車,前往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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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候審,海三郎趁審問員不備藏起了白日送飯的碗,他砸了碗拿著瓷尖銳口自戕,威脅著要見言尚。他不抱希,沒想到言尚真的來見他了。

言尚座,牢門打開,燈火通明。他著那個牢中被五花大綁、防止繼續鬧著自盡的海三郎,短短一月的牢獄生涯,海三郎瘦了一大半。年人眼中沒有了當日意氣風發的風采,通紅的眼中隻剩麻木和疲憊。

這讓言尚想起了自己當年那兩個月的牢獄生涯。

牢獄磋磨人。

言尚歎問:“你想見我,什麽?”

手被鎖鏈鎖著、跪在稻草上的海三郎仰頭,他痛恨道:“我今日被害這樣,老師你是否痛快?”

言尚默一下,:“我為何要痛快?”

海三郎激道:“朝中你如何厲害,我沒有見識到。我所見的,皆是你排除異己!和你聲音不同的,你就讓人死。朝上你隻允許和你理念一致的聲音!我雖還沒朝,但我阿父已經與我清楚了……海家到如此,皆是你不願海家留在長安的緣故!

“我阿姐本沒有謀害皇子!我們海家是被冤枉的!你和大宦劉文吉聯手,你們要我們死!老師,你昔日教我時的那般正氣凜然,讓我想想怎麽當一個合格的臣子……但是你就是這樣做的麽?你讓我如何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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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淡聲:“朝堂黨爭,無益於民生。我至今仍這般想,並未哄騙你。”

海三郎:“那你……”

言尚著他:“你想你很無辜麽?那當年死的二皇子淪為世家和皇權下的犧牲品,不無辜麽?被你阿姐利用的嫻妃若不是有人翻案,若是死了,就不無辜麽?海氏跟著劉文吉做事,從中撈到多!被搜刮的人,他們就不無辜麽?

“我不無辜麽?我為你的座師,被你當堂挑釁,多人等著看我的笑話,我是脾好不如何生氣,但不代表我不能生氣。海三郎,我不是無辜的麽?

“北裏這些年,大臣私下的易,犯了多律法。律法背後,藏著多冤魂。看都看不見的人命……就不是人命麽?

“海氏要上位,就要有人下位。世家要和人聯手,朝堂之爭就要死人。黨爭最為殘酷無趣,一旦羅織罪名,不知多無辜臣子被卷其中……而你們原本和劉文吉合作下去,走的便是這條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敲骨吸髓,我若讓你們繼續下去,看不見的人命不知道有多

“這底下,最賤的,便是人命!”

牢獄中雀無聲,言尚聲音不高,甚至語調平和,隻是到最後,他目中熱,聲音微促,顯然有些激。言尚咳嗽起來,海三郎呆呆看著他,忘了自己要什麽。

半晌,言尚緩下來,才著額頭:“有些事我不做,這下昏昏便不能被製。我既有能力,我為何放任不管?昔日我夫人的外大公去世前,他‘誰肯安然坐汙泥塗炭之,而不灑然冰壺秋月之中’。我再厭惡的手段,隻要於下有利,我都會去用。

“如此,你還有什麽不明白,要問我的麽?”

海三郎頹廢垮肩,他的質問如同兒麵對大人,淺薄得讓他自己愧。他問不出來,他絕喃聲:“那麽我就要因此被毀掉?我是狀元啊!我本可以朝堂,本可以前程明,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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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打斷:“現在依然可以。”

海三郎:“我都要被流放了!我們海家都要完了!我……”

言尚笑一下,平靜地:“那又如何?生地養的你,人生有數十年,短短數年的挫折都熬不住,不如今夜你直接自盡了幹淨。”

海三郎:“……”

言尚起,不再與年人多什麽。他向牢獄外走去,知道暮晚搖在外等著他。他與海三郎一番談話,也如同將自己臆中的委屈不平宣泄。

人人皆有自己要做的事,人人都有一番誌向。而人生路這般漫長,且自己走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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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言尚的辭沒有被批準,任命書卻下來了。中樞調他為廣州刺史,讓他去嶺南養的同時,管一管海貿、賊寇的事。隻要中樞肯放人走,這點兒事,言尚和暮晚搖都接了。

與他們同路出行的,還有趙靈妃。

趙靈妃是來問言尚夫妻,問可否與他們同行。與自己的父親理念不合,趙家宦走狗也讓不能忍想和言尚夫妻同行一路,卻不是去嶺南,而是去劍南。

趙靈妃想去找表哥,楊三郎楊嗣。

試圖尋找人生的更多可能,試圖遠離自己的父母。放棄了自己的婚姻和人,想到了表哥的不如意,想大江南北地走一走,第一步,便是見楊嗣。

言尚和暮晚搖同意了。

而趙靈妃與夫妻二人在長安城門口匯合時,不隻公主遠遊的馬車和仆從浩無比,城樓上,韋樹立在那裏目送

趙靈妃騎在馬上,回頭韋樹。他立在高樓上,安然沉靜,鍾靈毓秀。

暮晚搖掀開車簾看趙靈妃,似笑非笑:“舍不得走,就不要走。”

趙靈妃回過神,收了自己眼中的緒,昂然握手中馬韁,道:“巨源哥已經與我約好了!待時局穩定,待他能贏過我阿父,他會在長安等著我的。我們現今不能在一起……不代表以後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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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巨源哥約定好了的!”

暮晚搖惡意滿滿地笑:“口頭約定算什麽?人與人之間的約定不過一紙空文,轉瞬即變,你遠走他鄉,巨源一人在長安麵對風雲攪,他見慣了長安鶯鶯燕燕,真不會心麽?男人嘛。”

趙靈妃高聲:“巨源哥是浮屠塔尖上的清雪!他和世間男人都不同……而且即便巨源哥變了心,喜歡上了旁的郎,又有什麽關係?我依然會祝福他!”

暮晚搖一怔。

趙靈妃這個驕傲的郎,低下頭,目中見的有了溫眼中波瀲灩,一遍遍回頭看那城樓上目送遠去的青年,而誠懇地笑道:“隻要巨源哥過得好,我才不會不甘心。”

暮晚搖暗恨咬,一時無言。

想若是言尚過得開心,但是沒有在他邊,是定要攪局的。言尚可以開心,但是必須是和在一起的開心!

同坐馬車,觀看了半妻子和趙靈妃的鬥,見到暮晚搖竟然輸了一籌,言尚不一笑,手拍了拍暮晚搖的手,示意不必在意。

然暮晚搖回頭來看言尚那清矍無辜的樣子,一下子生氣。他太溫雅,便顯得壞。

暮晚搖抓住言尚的手,道:“你是不是心裏還想著趙五娘,所以欺負我,你才不生氣?”

言尚:“……”

他愕然:“你何時被欺負了?”

暮晚搖:“……”

換重點,如此無辜,狡黠可恨……一個溫至此的人,為何偏又如此會話呢?

暮晚搖看他笑,自己便也不隨著一起笑了。興致來了,想到兩人從此後擺了長安,自由自由,神仙眷。一時意氣風發,暮晚搖喝著馬車停下,要拉著言尚出去:“我們去和趙靈妃一起騎馬!

“五娘,我們比一比,誰的馬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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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你二人比吧,我就算了……”

暮晚搖:“不!言二哥哥,咱倆同乘一騎。就是多帶你一個人,我也能贏了趙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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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袤無垠的平原上,起初二馬同轡,之後更多的馬與青年們加進來。

明澈,疏影傾瀉,言尚和暮晚搖同騎,趙靈妃一人騎馬。

方桐等衛士在後追隨,秋思等侍也騎著馬跟隨。馬蹄聲與青年男們的笑聲、聊聲灑了一路,遍地芬芳。

萬裏風起,萬都明亮。青年男們騎在馬上,他們袂飛揚,同行南下,快騎當歌。

歌聲高昂,意氣放,乃是當日《長安英豪錄》皇帝所題之詩——

“覆吾,地載吾,地生吾有意無。

不然絕粒升衢,不然鳴珂遊帝都。

焉能不貴複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氣誌是良圖。

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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