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搖被人擁著回城,因公主先前被刺,護著的衛士們警惕無比,毫不敢給敵人可乘之機。
暮晚搖另一隻手捂著自己掌心在流的手,一路回城,手心的不停,傷痛卻讓麻木如同未覺。踏城門第一時間,明顯覺到方桐輕輕舒了口氣。
暮晚搖卻毫不大意。
不肯先退,而是注意到將士們呼籲著百姓躲起來,棧道吱呀,城門開始四闔。有條不紊的撤退中,暮晚搖見一方城門前喧囂聲震,圍在那裏的將士們起了衝突。
如此關頭當不起任何險阻,暮晚搖過去:“怎麽回事?”
正在吵鬧的兩個兵士回到,見是公主,當即低頭。一人憤憤答:“殿下,我有何錯?城中出了細作,我就殺了細作,他非我殺的是同僚……”
暮晚搖被方桐扶著的手臂猛地一繃,方桐看去,見暮晚搖本就失的麵容更加蒼白。
暮晚搖下微抬,冷冰冰道:“廣州水戰兩月,城中將士皆是自己人,哪來的細作?你如此攪軍心是何目的?城中沒有細作!給我把他帶下去殺了!”
扶著暮晚搖的方桐驚愕。
但其他圍著公主的將士隻愣了一下,在暮晚搖黑沉沉的眸子凝視下,把那個吵嚷著有細作的士兵帶下去殺了。
遙遙的,那個兵士的哭訴聲仍追著暮晚搖:“真的有細作!他就是細作!我是無辜的!為什麽要殺我?殿下、殿下……你不公啊!你肯定和敵人有易,要覆滅廣州……”
暮晚搖蹙眉,冷聲:“堵住他的!”
之後仍不走,而是讓方桐扶著上城樓,要觀城門口的撤退況、敵軍的進攻勢。
登樓之時,方桐在耳邊低語:“那個兵士也許真的是被冤枉的,城中不定真的有細作……”
暮晚搖淡漠打斷:“有沒有細作都不重要。廣州從今日開始封城,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一道消息也不可能傳出去。
“有沒有細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讓他的大喊大慌了民心,散了軍心。”
方桐恍然,心中敬佩公主思量之深。黑夜幕下,暮晚搖搭在他手臂上的那隻流著的掌心輕輕抖,微側頭,向方桐低聲:“何況,不一定真的有細作。
“通常這般況,嚷著有細作,其實是因為自己害怕,見到同僚開始提防,將並肩作戰的戰友當了敵人。這是他害怕的征兆,我任由他發展下去,這種恐慌的緒會影響整個城。
“人人若都疑心城中有細作,人人都開始提防並肩作戰的隊友會害自己……這守城戰,還如何打?
“不能信任自己人,這守城戰就已經敗了一大半。
“方桐,我預計……南蠻孤注一擲,他們不會輕易撤退。廣州的守城戰,也許要持續很長時間。我們要給劍南緩解力,要給中樞時間。我們自己不能了方寸。”
丹長公主的大局觀,方衛士自愧不如。他不多,隻一心保護殿下便是。
暮晚搖被他和衛士們護著登樓,急於上城牆去看戰況。因行走匆忙,因回城時到襲擊,暮晚搖的長發間玉簪步搖等飾搖搖晃晃。方桐護著在城樓上躲避一城下來的箭時,暮晚搖發間步搖砰一聲,斷了。
珠翠琳瑯,盛鮮妍。
黑夜中,混的兵卒行間,暮晚搖驀地回頭。的一頭烏發傾瀉而下,如黑濃稠的瀑布般飛揚。
雪黑發,白與黑映,清幽漆黑的眸中之,迷人奪魄。
金簪步搖叮當落地,公主散發的樣子被所有人看到,看到的兵士為之驚豔恍神時,方桐連忙喝著衛士們低頭一起幫忙找簪子,幫暮晚搖重新束好發。
暮晚搖卻是俯視著他們,忽然,拔出方桐的劍,方桐不及阻攔,暮晚搖挽著自己散揚的黑發,從中部斷然揮下。
青散落,從流著的掌心飛出。
那一頭秀的、垂至腳踝的青,讓侍們辛苦打理、讓言尚讚的青,被一劍斷至腰部。
出至貴、養尊優的象征,無斬斷。那青不再能鋪地,亦不再在奔跑著急的時候為的累贅。
過去皆斬斷,新生就此始。
暮晚搖手提著劍,任如今隻到腰部的青落滿肩。
麵對著周圍將士驚愕的注目,暮晚搖高聲:“諸位聽好了,我以大魏丹長公主的份,在此斷發立誓。自今日起,我與爾等同進同出,吃一樣的飯,穿一樣的。
“我與爾等一同守城!
“沒有背叛,沒有細作,沒有齟齬。我們共守廣州,生死同存。若我膽敢拋下你們而逃……讓我落黃泉,所皆亡,所恨皆幸,一生苦難永不離!”
城下廝殺不絕,城中惶然不安。但都在此時,所有人停下來,看向暮晚搖。看將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寂靜中,清淡又堅定的聲音,再次傳遍城牆。
就這般立在城樓上,站在所有人的凝視下。袂揚散,發淩。衫不整,風塵仆仆,但這般高貴巍峨,如巾幗一般,眾人仰視著,如仰視明珠璀璨,如仰視高山葳蕤。
一片沉寂中,將士們突然振起來。他們眼眶開始滾燙,淚水在眼中打轉。他們簇擁著這位麗的公主,在將軍的帶領們高呼:
“佑大魏,聖期大魏!保護殿下,誓不棄城!”
“保護殿下,誓不棄城!”
將士們上旌旗,爬上角樓。傳訊兵把暮晚搖的話傳遍全城,騎著馬的兵卒在街巷中傳頌暮晚搖的宣誓。
擁呼聲震如雷,將城下攻城的敵人嚇退。擁呼聲伴著大魏旌旗揚起,城中不安的百姓們開了窗,凝視著寒夜,聽著夜中鼓聲擂擂。
戰鼓擂擂,城戰號角吹響,但滿城兵士和百姓,慢慢靜下來。命運的考驗和生存的困苦同期到來,並不是人人都不懼怕死亡,但幾乎人人都不懼怕死亡。
暮晚搖鼓勵了將士們,見到民心定下,守城不再慌,才開始吐口氣,被方桐等衛士簇擁著從城樓上下來。
秋思在城樓下等到,見到公主散著發的樣子,便眼中含淚,口中嘀咕著要為公主好好修剪一下如今糟糟的頭發。
方桐在旁提醒:“殿下的掌心了傷,一直沒有顧得上包紮。”
暮晚搖突然低頭向自己腰下看,蹙眉蹙得極深。
方桐敏銳:“怎麽?殿下哪裏不適?”
暮晚搖一時不知該什麽好。不再是城樓上那個堅定的公主了,出有點兒迷茫的孩兒一樣的神態。
暮晚搖不安的:“我的定信……被我弄丟了。”
方桐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暮晚搖很懊惱:“是言二哥哥送我的玉佩。是他們家的祖傳玉佩,隻給一對夫妻。他給了我後我格外珍視,常常戴出去的。我今日就不該戴……大約是剛才出城又回來的時候,上襲擊,再是被絆來絆去,我把言二哥哥家的祖傳玉佩給弄丟了。”
難得想哭:“怎麽辦?我怎麽會這樣?言二哥哥送我一個定信,我要麽是弄壞,要麽是弄丟。這樣下去怎麽辦?”
戰況危機,公主卻擔心的定信給丟了。
方桐不知道什麽好,好半才道:“那臣去找找?”
暮晚搖糾結半晌,難過道:“……算了,估計丟在城外了。我剛下令所有人不能出城,自然不能自己違背自己的命令了。就是可惜我的定信……”
送給言尚的睡蓮被不管不問地給養死了,言尚送的玉佩又被給弄丟了。
那是言家祖傳的東西。
言尚若是知道了……
暮晚搖低著頭嘟囔:“等城戰結束了,我要趁和言二哥哥見麵之前,趕找人打磨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出來,得把他哄住了。”
方桐:“……”
秋思扶著公主下去包紮傷口,聞言聲:“駙馬那般心細,那還是人家的祖傳之,殿下這麽糊弄人家,駙馬看出來會生氣的吧?那豈不是會和殿下吵架?”
暮晚搖哼一聲。
斥秋思不懂事,聲音很大:“胡八道!言二哥哥才不會因為這種事跟我吵架!我與言二哥哥的分是一塊玉佩比得上的麽!
“言二哥哥就算看出來了,也會當作沒看出來。他本不會問我這事的……他還會幫我哄他家人,不讓他阿父知道呢。”
想到言父,暮晚搖心虛一下,囑咐:“把言家人好好保護起來,不要讓阿父來見我。就我忙得很……我要保護言尚的家人,他們平安我才能跟言尚好好代,讓他們別到跑。”
暮晚搖吩咐完了,又抬頭看著黑幕。
皺起眉。
這個時候不再是被人依靠的公主,隻是一個真的想著自己人的孩兒——
歎道:“可惜,估計好久才能等到言二回來……現在廣州封城,我都不能再日日和言二書信了。我好想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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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蠻那邊,又是以命換命,又是襲擊,阿勒王才拿到了丹長公主的一件信——一塊玉佩。
他大笑。
隻覺得有了這塊玉佩,有一件屬於暮晚搖的東西……這都值了!折損了這麽多兵力,全都能回本了!
他聲吩咐:“派人拿著玉佩去和言尚談判!再給他送一節大魏人的手指頭,就是公主的!
“他的妻子在我們手中,我們已經割掉一手指頭,他要是再不撤兵,再不談和……我們就殺了他妻子!
“看他是要大魏國土完整,還是要他妻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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