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李玗這一席話,馬先安已是頭哽咽,抱拳鄭重地說了個“是”字,便不再多言,轉出了門去。
馬先安走后,李玗閉目,指尖輕著太。
晏遙起初不敢擾他,過了一會兒,才關切地問道:“怎麼,頭疼?”
李玗聞言,睜開雙眼,將手放下,正了正子,說道:“是,也不是。”他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呼出,才繼續說道:“那張氏做了那麼多年‘菩薩’,如今卻終于是坐不住了。”
晏遙的腦海里于是浮現出張貴妃那張慈眉善目的臉,第一次見張貴妃時,便直覺那人不會只是表面上那樣簡單,可李玗所說的話,卻還是聽不大明白。
“是,也不是?”晏遙問。
李玗這才像是從往事之中回過神一般,側過臉看向,認真解釋道:“姑母的‘死因’,本就是父皇的授意。他雖行事多有偏頗,卻不至于昏聵。責令五哥閉門思過,也就是讓李毓一黨切勿再手此事。所以張氏這一回,不但是與我為敵,更是站在了父皇的對立面。”
晏遙默然。
寵多年,即便每日警醒自己天家無,卻多還是心懷期許的吧?
張貴妃那樣的人,亦不例外。
只是聽李玗話里的意思,當今圣上,卻是為權柄,遠勝于人的。
張氏苦心經營,到頭來卻只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
“只是……”李玗說到這里,眼皮一跳,話鋒一轉道:“他們無端生出這人證證,父皇此時怕也是下不來臺。只怕大理寺的人,現在已經在趕往東宮的路上了。”
“不可!”與李玗的從容之相較,晏遙看上去卻是更加激了些,道:“大理寺主事是徐家人,你去那里,他們不將你活剝了層皮,哪里肯放你出來?更不要說是秉公斷案了,還不是人家一張的事兒?”
李玗反而被這話逗笑,剛想說句話教寬心,晏遙卻先他一步開口,認真道:“既然你斷定圣上的心現在偏向于你,不若我們現在便宮面圣,請他親斷此案。”
李玗畢竟是儲君,如今被扣上的,又是謀逆這樣的大案,此案由圣上親自審理,也合乎理,不至于落人口實。
李玗看著,卻遲遲沒有說話。
晏遙以為他是不信有這本事讓他罪,正要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李玗卻不自地握住了的手。
晏遙一愣,李玗才自覺失態,一松手,將臉轉了過去,然后對外面說了兩個字:“備車。”
得妻如此,便是去走的鬼門關,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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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政殿,惠帝李臨正閉目養神,手指在案幾上輕擊。
這時,有一侍接了外頭的通傳,輕著步子走上前來,拿著音量,先是輕喚了一聲“圣上”,待李臨睜開雙眼,才復又說道:“圣上,太子與太子妃求見。”
李臨聞言,雙手放于膝上,坐直了子。
他如今已是六十二歲,又疾病纏,神大不比從前,每到午間,總是覺得困頓,可眼中卻依然可見明,周縈繞著的是一子帝王之氣,不怒自威。
午間打盹之時,也只有福海敢接近于他。
李玗此次前來所謂何事,他又豈會不知?
今晨魏國公府上搜出的“罪證”,還沒經過大理寺審查,便直接被遞到了他的面前,還有他那侄,說是隨時待命,愿冒死指認太子。
若不是他讓福海對外宣稱自己忽覺子不適,只怕那些人今日便要將他這思政殿的門檻給踏破了,他決斷。
決斷?如何決斷。
今日他們想要的,是讓他賜一杯鴆酒于李玗。
明日呢?怕是就連自己坐的這張龍椅,也要“讓賢”。
龍涎香于香爐之中熏燒,幻化輕盈帷幕,縈繞于李臨鼻尖。
他不說話,福海自然也不敢多言,只是在那里弓著子,靜靜等待。
李臨看了眼福海,眼中忽然帶了探詢之,言語看似漫不經心,卻暗帶猜忌:“你倒是心。”
只是的,卻不知是不是太子的那一顆。
福海跟在帝王邊多年,只聽一耳朵,便明白了李臨話里沒說的那層意思,他額間冒出細汗,伏地,俯首帖耳,做惶恐狀,“圣上明鑒,奴才一心惟愿為圣上分憂,不曾有過二心哪。”
“起來吧。”李臨見他這模樣,笑了,故作無事地說道:“你還是這樣膽小,朕不過夸贊你一句,便嚇得不知所措。你跟著朕那麼多年,朕又豈會疑你?”
福海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以袖拂去腦門上的細汗,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太子殿下與太子妃……”
李臨目視前方,看著空的大殿,像是又陷了沉思。
說實話,李玗今日會來,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十六個兒子當中,李玗永遠是最犟的那個,不喜在他面前邀功,也從不肯在他面前低頭。
也正因如此,他每每見到他那副剛直模樣,才總覺得莫名來氣。
“讓他們進來吧。”李臨終于開口說道。
他倒是想要瞧一瞧,這一回,李玗有什麼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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