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還想說太子一個爺們兒家，這麼大咧咧杵在一堆孩中間怕不妥。轉念一想太皇太后是個極開明的人，太子自己挑也沒錯，揀他看得上的娶進來，要是分不出伯仲，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定，剩下的封良娣，也是使得的。

第四十四章 鏡花難折

左右隨侍并不見錦書，皇后只覺不尋常，正待要問，見塔嬤嬤從門外進來，太皇太后抬頭道，“皇帝可到了和殿？”

塔嬤嬤回道，“才剛已經到了，只是看著臉不太好，拉著臉子沒有半點笑意。”想了想又道，“大約是頭疼得厲害吧，往常嫌抹額累贅的，今兒竟戴上了，瞧著是強打了神應付臣工們呢。”

太皇太后有些惱，著帕子捶了下炕桌，“那些個太醫是愈發回去了，連個頭痛的病都醫不好，可見平時全把力氣花到賭錢討小妾上頭去了。也算是斯文人，在宮里當差不兢業，就跟神武門上的鐘鼓似的，全掐著點兒的跑，真真可恨至極！”

屋里眾人見太皇太后怒俱一凜。皇后低下頭去，視線茫然停留在前的五谷登綠彩帨上。

頭疼的那樣怎麼不在宮里歇著？見皇帝向來是不用通報的，今兒因著選太子妃的事去了趟乾清宮，踏進宮門還看見李玉貴的，可一轉眼就不見了。尋到到暖閣里去，炕上也沒個人，問前太監，個個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來。原當皇帝公務忙，或者上軍機去了，可太皇太后這邊打發了塔嬤嬤去問，李玉貴居然說皇帝圣躬微恙躺著了……里頭一定藏著事！既然皇帝存心要瞞著，那在太皇太后跟前也不便，不過究竟是去了哪里，倒要認真計較計較才好。

之前聽見些風言風語，是坤寧宮的掌事宮打探來的消息，說皇帝大概瞧上了慈寧宮的錦書，直把驚出一冷汗來。要是普通的宮人就算了，倘或皇帝喜歡，也能做個順水人替他把人討來晉位份，可偏偏是錦書！太子這頭還沒著落，皇帝又卷進來，父子倆的心落在同一個人的上，豈不是天下之大稽嗎！皇后定了定神，琢磨著眼下不過是風聞，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到底是太皇太后的人，輕易不得。且看看再說，萬一真有其事也不能坐以待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了氣候，要滅可就難了。

皇太后一聽皇帝抱恙，忙招了侯在外面的壽安宮管事來，“你上和殿瞧瞧萬歲爺去，別上前，遠遠的看著，好不好的來回我。”又對皇后道，“等宴結束了你也去一趟吧，皇帝有個病痛的也不吱聲，我擔驚怕的。”

皇后拾了神，語道，“母后別急，咱們萬歲爺岐黃，怕是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加起來也不及他一個呢！”

“就是這個人憂心。”太皇太后搖頭道，“你沒見著他上回對著鏡子給自己扎針嗎？可把我唬著了！皇帝萬事親力親為的慣了，這種子不好，從前行軍時自己瞧病就算了，如今還改不了這病。”

太皇太后正說著，崔貴祥來回稟，說萬歲爺那兒打發人來回話了，萬歲爺這會子頭不疼了，只是神頭不濟，等宴散了睡一晚就好了，讓老祖宗和太后別擔心。屋里人這才齊齊松了口氣，這時候春榮進來道萬福，“啟稟老祖宗，錦書回來了，把大白也帶回來了。”

太皇太后正掖葫蘆雙喜紋金綢敞的雙開叉下擺，一聽這消息大喜過，直起子問，“大白子回來了？”

春榮應個是，笑道，“一人一貓弄得灰頭土臉的，小娟子帶大白拾掇去了，我瞧錦書一臟，讓先回榻榻里洗漱，回頭收拾干凈了再來伺候老祖宗。”

“難為這孩子，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逮著大白的。”太皇太后尋回了心肝寶貝，疑慮一時都打消了，人也松泛了，終于了笑臉。眾人眼見雨過天晴了，這才敢打趣說笑起來。

惠妃和通嬪各懷心思，也不和旁人搭話，兩人挨得又近，兩下里便不鹽不醬的閑聊。惠妃打量一眼通嬪醬壽山福海坎肩下高高隆起的腹部，嘖嘖道，“妹妹真是勤勉，瞧瞧這肚子大的，也就這陣子的事兒了。皇太后放了恩典，有子的不往這兒來也行，你怎麼不好生歇著，這來回的折騰，萬一了胎氣可怎麼好！”

通嬪笑得歡實，“惠妃姐姐這是什麼話，大家都來，只我在屋里養著，不知道的人還當我架子大，懷了龍種擺款呢！況且我又是個熱鬧的，連老祖宗都說我和定妃姐姐一樣的子，但凡有好吃好玩的定然不了我。”

惠妃聽得直泛惡心，什麼和定妃一樣！定妃就是個彌勒佛，吃飽了聽聽各宮的新鮮事，閑暇時候招了三五個宮花簽斗斗草，了不得上兩圈骨牌，進宮四五年沒生養，也不急，整天優哉游哉的，那一個大肚能容！再說說眼前這位，上抹了似的，心上生了九個竅，別的長沒有，心眼子多。就這樣的還和定妃比，真是活打了了！

通嬪也覺惠妃那張怪氣的臉不人待見。這不是擺明了和打擂臺來了嗎！原先皇后中意的只有叔伯侄，后來不知惠妃打哪兒弄出個外甥來，又是做學問，又是琴棋書畫的一通吹捧，直把皇后哄得團團轉。這下好了，板上釘釘的事兒黃了，還非得在幾個孩兒中間分出個高低來，白費了半天的手腳！

肚子里的孩子一拱一拱的，通嬪小心的捵了捵腰。真是活罪！在這兒傻坐囫圇一個時辰了，怎麼還不傳進來見人？再這麼下去可等不及了，沒的窩壞了孩子要壞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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