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原想到排膳的地方侯貴喜去的,被他這麼一說也沒法子,只好先應下來,回頭得了閑再溜出去找人。便道,“諳達去值房里喝口熱茶去吧,這里有我呢,要是有辦不了的我再去請您的示下。”
崔貴祥上了點歲數,凍得時候長了實在是撐不住,回指了指在門上囑咐小太監辦事的藍頂子太監,“他金迎福,是坤寧宮的總管,有急事找他,他是我一塊兒扛掃帚的老兄弟,知道心疼我,我找個地兒貓會子他不會計較的。”
錦書噯了聲,看崔總管直打哆嗦,一下子好像連道都走不了了,忙遠遠招了大太監來,“長善,快扶大師父上榻榻里去,點了炭盆子攏上火,再上壽膳房要一碗姜湯伺候著喝下去。才開的春,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是。”太監打個千兒,把崔貴祥的胳膊繞到自己脖子上,半扶半扛著往和殿的梢間里去了。
崔總管一走,雜事瑣事全落到了上,大到西炕上供五祀的牲醴畢陳,小到各路誥命什麼品極用什麼杯盤碟盞,一一俱要過問,萬事差遲不得,一個時辰下來忙得頭昏腦脹,恨不得就地癱倒下來。
到亥時二刻前后,總算是得著一陣清閑,這時才想起來,一直守著正門,并未見太子來過,想是知道讓他自己選妃,嚇得不敢來了吧。錦書笑了笑,笑過之后又覺得擔心。那塊表皇帝拿去了,只怕要和太子秋后算賬,屆時就算不會明正典刑,太子也免不了一通斥責。
焦躁不安,值上又走不,倘或能趕在皇帝訓誡之前知會他,也好讓他有個提防……
正胡盤算著,后突然冒出個聲音來,道聲“錦姑娘新禧”,把嚇了老大一跳。回頭看,是個半大不大的小太監,滿臉堆笑的把眼睛了一道,一時想不起來了,猶豫著問,“您是泰殿的?”
小太監道,“錦大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景仁宮太子爺跟前的容升啊。”
錦書似乎有了點印象,以前也沒太留意,一時半會兒的想不真切,只草草應了聲,又問道“您這是當什麼差來了?”
容升往西上屋探了探頭,“我們爺打發我來給老祖宗告假。先頭原說要來的,只是萬歲爺那兒招了幾位軍機上的重臣說北方戰事,已經耽擱了一個時辰,這會子且完不了,所以差了我來回話兒,沒的老祖宗和皇太后、皇后好等。”
錦書思忖了道,“那今兒還來嗎?”
容升搖了搖頭,“不來了。其實咱們爺自有他的算計呢!我才剛進去給老祖宗磕頭,好家伙,屋子里并排坐著四位,那陣仗,過堂似的!怪道太子爺想方設法的躲,萬歲爺過坤寧宮來都磨蹭著不愿來。”
錦書心里繁雜,只問,“太子爺這會子在萬歲爺跟前?”
“可不,父子君臣的在議國家大事呢!”容升道。
既然在議政,也不能讓人帶話進去。錦書略失了失神,才問,“和殿里賜宴沒有?”
容升答道,“都這時辰了,一早就賜過了。姑娘可是有什麼事?”頓了頓笑道,“可是有梯己話要和太子爺說?”
外面霧靄漸沉,站在明間門口往東首看,面闊連廊上的重檐廡殿頂都茫茫看不清楚了,唯有滴水下的幾十盞宮燈在濃霧之后,發出暈黃朦朧的。
錦書掐著手指頭算,按著慣例,這時辰早到了該歇的時候,看這樣子離散宴也不遠了,倘或皇帝打發了臣工們把太子留下訓斥,那就是帶了話去也晚了。搖了搖頭,“沒什麼事,明兒我下了差使到上書房瞧他去。”
“是嘍!您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消息,太子爺還不得高興壞了啊!我回頭就個和他說去,保管他做夢都要樂醒了!”容升松快地打個千兒,“您忙著,我得回去了,擎等著散了,我好伺候咱們爺回宮去。”
錦書道好,才看著他出回廊往曾瑞門去,后面又有太監來回話,問,“姑姑,太皇太后給各家的賞賜都派下來了,東西是隨大人們出午門,還是跟眷們的車從神武門走?”
錦書大皺其眉,“這話怎麼說的!自然是隨眷出神武門,午門是朝臣上朝走的道,正月里百無忌了不!這差辦砸了咱們后脖子都得離,還是費些事,讓務府打發人往順貞門上運吧。”
小太監嗻了聲,樂顛顛的撒就跑出去。暗盤算著,隨眷好啊,不像那些大老爺們兒,眷們醒事兒,酬謝放賞錢一樣不,這趟差事下來又是個盆滿缽滿。
西上屋覲見的孩兒們卻行退了出來,臉上表各不相同。錦書這才得了閑打量上一眼,果真個個長得標致,不知太子妃的位置定了誰來坐,只看見其中一位神采飛揚,眉梢眼角都藏著喜興,想是勝券在握了吧!錦書著又細看上兩眼,那孩戴著金八寶攢珠髻,上穿玫瑰紫二金銀鼠比肩褂,腰上結蝴蝶結子長穗五宮绦,看那打扮該當是位縣主。
模樣兒怪齊全的,就是臉上有子高高在上的勁頭,和上回見的賢妃有些相似,正琢磨是不是賢妃的貴戚呢,后的苓子哎了一聲。
錦書回笑道,“師傅這是下值了?”
苓子把手絹往鈕子上系,邊道,“老祖宗那兒快散了,外頭備輿呢!今晚我也回不了榻榻,排著我上夜,看更室門口,你有事就吩咐我吧,我今兒給您當下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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