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霧城堞

濃霧之后探出李玉貴那張哭笑不得的臉來，他喲了一聲，忙打千兒笑道，“太子爺怎麼在這兒？萬歲爺才剛還說要到上書房聽各位爺作學問呢！”

太子臉極難看，他一哼，冷笑道，“你這殺才，打量我不知道是怎麼的？皇父這會子龍抱恙正歇著呢，你敢拿這個來唬我，好大的膽子！”

李玉貴仗著自己是皇帝跟前的紅太監，所以并不怵，只不過也不敢太過造次，畢竟眼前這十五六歲的年是儲君，將來的大英皇帝，他要是不知死活的得罪了，往后有他好日子過的。轉爾膝蓋骨一，咚地就給太子跪下了，磕了個頭道，“千歲爺息怒，奴才就是長了顆牛膽也不敢糊弄您啊！奴才說的是實話，萬歲爺歇了一早上好多了，上也有了力氣，還在回廊里溜達來著，順路溜達到了上書房。您要不信可以問大師傅去，奴才句句實話，請太子爺明鑒。”

太子斜眼乜他，氣呼呼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下出什麼蛋來！要我知道你滿跑馬，仔細爺當場法辦了你！”轉對錦書眨了眨眼，故意冷聲道，“回去代我向太皇太后請安，節下差事多，課業也忙，等回頭撂了手就去給老祖宗磕頭。”

錦書會意了，深深肅下去，“奴才恭送太子爺。”

太子微勾了勾角，背著手朝上書房去了。

李玉貴憂心忡忡的看著太子和錦書聯手演雙簧，其實聰明人心里門兒清，太子是為了見才告假出來的。可憐了萬歲爺，一聽說是錦書陪著春榮一塊兒來的，著急忙慌的打發他從月華門出來攔錦書。萬歲爺上不說，其實心里念得，他琢磨主子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消萬歲爺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該干什麼，所以趕慢趕的從彩門直奔出來，剛要邁出右門，便聽見太子和錦書說的那些話。

到底還是孩子，張都是意氣話，什麼不做太子，不進祖墳，只因還年輕，萬事都欠考慮，以為有了喜歡的人就能什麼都不要了。真要這樣，再過兩年瞧瞧，準得后悔。

李玉貴神復雜，搖著頭，對錦書謂然長嘆。看上去機靈的丫頭，怎麼就不開竅呢！萬歲爺一次又一次的折騰，難道一點也不明白？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既然能接太子，怎麼不能接皇帝？放著現的好福氣不要，倒去夠那風里的鈴鐺，惹得萬歲爺發了火，廢太子的事兒未必干不出來，到時候大家臉上不好看，這又是何必呀。

錦書心有戚戚焉，霧氣濃，也不知李玉貴聽了多久的墻角，要是把話捅出去怕要壞事！謹慎的道個萬福，“諳達忙呢？”

李玉貴歪了歪角，“萬歲爺知道你來了，來了怎麼不進去？他老人家正上火呢，你還是隨我去請個安吧。”

錦書莫名的心虛，囁嚅道，“萬歲爺怎麼知道我來了？”

李玉貴咂了咂，“我說姑娘，咱們萬歲爺是什麼人？有什麼事能逃過他的法眼？你當春榮圣駕前敢說假話？他直剌剌的問，春榮敢不答嗎？”

錦書垂下了眼，“我還要等榮姑姑上庫里取煙呢！”

李玉貴驚愕地低呼，“我的姑娘，您這是我為難呢！取個煙值什麼，圣上傳召，你還想抗旨不？再說春榮姑娘已經走了，你就是等到霧散了也不中用了。”

錦書茫然立著，怎麼走了？明明說好在這里面的，這回撂下一個人算怎麼回事？

李玉貴看呆愣，便道，“榮姑娘何等的聰明人，你這會子下了值，誰管你的下落？萬歲爺既然問了你，自然要見你，還等著，那豈不了傻子？姑娘，快走吧！天冷，氣又大，回頭了寒可不好。”

錦書磨磨蹭蹭，萬般無奈。一想到皇帝要見，心里就嗵嗵直打鼓，要是現在來道旨意讓回去該有多好！挪著步問，“諳達，您知道萬歲爺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李玉貴瞥了一眼，“這我哪知道！萬歲爺的心思誰也說不上來。其實這話原不該我這個做奴才的說……姑娘，您是一點兒不明白？”

錦書咬著不說話，也不想聽什麼金玉良言，孩家天生靈巧，這個年紀上尤其是十樣心思。又不是木頭人，這一來二去的總約能覺到些什麼，可對皇帝既恨又怕，皇帝是九五之尊，天字第一號的霸主，難保進了他的寢宮不會出什麼事……

錦書漸行漸慢，終于頓足不前了。

李玉貴回頭看，那張臉白得跟鬼似地，生生的把他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不走了？我瞧姑娘臉不好，是上不爽利？”

錦書帶著哭腔道，“諳達，我不想去，請您在萬歲爺跟前回個話，就說奴才已經回榻榻里去了，不？”

李玉貴慌忙搖頭，“這是欺瞞皇上，要掉腦袋的死罪，姑娘快別那我開涮了，去不去的由不得你啊，還是快走吧。”

錦書只覺五臟六腑了一團，肚子突突的抖，忍不住打起了。李玉貴看那模樣著實可憐到家了，便好聲好氣的勸道，“你眼下不去，依著萬歲爺的子，又得指派二人抬去接你，我們費點事倒沒什麼，倘或鬧開去，只怕你的名聲就大了。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妃嬪小主都要找你的茬，你想想，這樣好嗎？其實萬歲爺召你也沒別的，無非說說話，扯扯閑篇，了不起讓你伺候著進點茶水，用個藥什麼的，就是要臨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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