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太子那頭，他是不看好的。雖說跟了太子，將來也許位份晉得更高，可皇帝尚年輕，要等到太子當政，那黃花菜都得涼了。最重要的是等不起啊，崔五六十的年紀了，太子說也得再過三十年才能登大寶，到時候崔八九十了，還在不在都不知道呢！所以要抓了眼前把那孩子推上去才。

李玉貴邊犯著春睏邊盤算，突聞帳有悉悉索索衾被翻的聲音，他一驚忙回了神，打眼一看是皇帝坐了起來，冷著臉，皺著眉頭，老大不痛快的樣兒。

李玉貴趕兩步迎上去，“萬歲爺，要什麼？”

皇帝道，“取養榮丸來。”

李玉貴道個是，掀起膛簾子指派人把藥呈上來，伺候皇帝服了，仍舊扶他躺下。

皇帝問什麼時辰了，他看看鐘上道，“回主子，午正了。”

皇帝翻了個，只覺心頭憋了團火，燒得他沒法子安睡。太后禮佛多年，想來也不會參與這件事，難道是皇后的主意嗎？他和皇后同床共枕十幾年，從不知是這樣的人……一定是了奴才的調唆，才想出這麼個損招來。

“查查這餿主意是誰出的，查出來了即刻來回朕。”皇帝頭都不回的說，這樣的人留著是禍害，將來必然要掀起風浪來，趁早收拾了才干凈。

李玉貴唱個喏退出殿外，站在丹陛旁的臺階上瞇眼看日頭。這差使難辦，又得挖個人出來，否則就害了金迎福了。他提溜著帽子上的藍頂珠抱一嘆，抓太后宮里的人還是皇后宮里的人？這梁子結得大了。得！他一跺腳，辦吧！不過只有自己一人可不。他把帽子往腦袋上一扣，直奔敬事房而去。找敬事房總管趙積安去，那小子是杠頭，死鉆牛角尖的主，不論宮太監，逮著一個他辦，他板子一上，保管什麼話都問出來了。

皇帝躺到午時末方起來，，由尚太監打理好裳，傳梳頭太監結了發辮，戴上紫金冠，也不宣輦，起便往宮門上去。一溜前的近侍慌忙舉著華蓋跟上，他腳步匆匆沿夾道朝坤寧宮方向疾走，到了門上不人通傳，自己背著手進了明間。

值上的宮跪下行大禮，他只問，“你們主子呢？”

小宮回道，“皇后娘娘才歇了覺起來，這會子在配殿里呢。”

配殿的槅扇門半攏著，過屜子上糊的綃紗過去，約看見南窗下的條炕上擺著一個繃架子，皇后在那架子前坐著，正拿炭條勾花底子。

太監躬推門，暖閣里的宮人們磕頭請安，皇后忙下炕立在踏板上曲納萬福，笑道，“萬歲爺怎麼來了？也不人通傳，奴才好上正殿迎駕。這樣子，多失禮。”

皇帝看言笑晏晏，心里也顧念分，便手扶起來，“咱們還用得著講那些虛禮麼？”回頭瞥了繃架上雪白的緞底一眼，“你在繡什麼？”

皇后親自從宮手里接了茶盞來敬獻給皇帝，一面道，“總是閑著，如今開了春，天暖和起來，繡副百子圖的被面子備著，回頭咱們太子爺大婚時好用，不必急著趕工了。”

皇帝抬頭看，眉眼間俱是恬淡怡然的神態，那樣端莊賢淑人敬重的，怎麼會有那種壞心眼子呢！皇帝角浮起游一般的笑意，“這些東西造辦就是了，日夜熬著，仔細傷了眼睛。”

第五十五章 怨懷無托

皇后挨著皇帝坐下，緩緩道，“繡工們的手藝雖不差，到底比不上自己繡的。兒子帶到這樣大，要討媳婦了，我給他繡一床被子，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意思。”

皇帝點頭，“只是要小心子才好。太子的婚還未指，你也不用那樣急，諸事鋪排下來，怎麼也要到萬壽節前后。”

皇后應個是，低眉順眼的坐著，心里有話，到了邊又說不出口，猶豫了半晌方道，“萬歲爺可有了合適的人選？還是早點定下來吧，也好收收太子的心。”

皇帝唔了聲，“皇祖母和母后的意思呢？們瞧下來哪個好？”

皇后道，“那四個丫頭都好，奴才聽老祖宗的話頭子，一個封嫡妃，另三個封側妃也使得，最要是開枝散葉。”皇后邊說邊掩笑，“萬歲爺盡快擬召吧，今年大婚，要是祖宗保佑的話，到明年年下就能得個小子或閨，那多好！咱們就做祖父母了。”

皇帝生出慨來，他和皇后還未及而立，兒子要討媳婦了，將來孫子的年歲可能比東字輩的皇子們還大些……皇帝微吁口氣，他早年戎馬，太子的長并未關心太多，都是皇后一手持的，這麼多年來，皇后主持六宮應付宮中瑣事，還要過問皇子們的學業，真是大大的不易，他才剛怒氣沖沖倒是不該，虧得沒在面前發作，否則豈不傷了皇后的心！

皇后瞧皇帝并不說話，心里總有點忐忑，似乎他這一來是另有用意的。莫非是走了風聲不？細想想也不會，知道這事的都是近前的人，且沒有大肆宣揚開去，除非他是神仙，能掐會算。

皇后謹慎的問，“萬歲爺今兒來找奴才是有什麼事兒？”

皇帝調轉視線過來，目淡然如水，微一挑角，“也沒什麼事……才用過點心，出來走走，消消食。”

皇后心頭一松泛，笑著說，“正是呢，政務太過多了，萬歲爺要仔細圣躬才好，沒的老祖宗和皇太后擔心。上回奴才來瞧您，李玉貴攔著不讓進，奴才在外頭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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