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只愁不能挖個地鉆下去，心頭擂鼓樣的砰砰跳，結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綠蕪道，“別逗了，瞧把人臊的！”

畫說，“咱們得不著圣眷，連過過耳朵癮也不讓？”說著又纏上來問，“再不說，可別怪咱們嚴刑銬打啊！”

錦書避無可避，只得支支吾吾道，“那車里頭寬綽，兩個人也能坐。”

眾人很敗興，看著都有點蔫，唯獨大梅說，“肩挨著肩，也夠可以的了！咱們萬歲爺膀子寬，你靠著，是不是特踏實？”

錦書怔怔道，“我多早晚靠來著？人家是主子爺，借我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再說我是跟著伺候，又不是跟著遛彎……”

畫嗤之以鼻，“怎麼不讓我跟著伺候啊？你別矯啦！得了便宜還賣乖！”

屋里正聊得熱火，外面約有人喊，“崔總管在不在？”

這會兒正是太皇太后沉沉好眠的時候，錦書怕驚了駕，忙推開窗屜子看，“誰在那兒喊，怎麼不懂規矩？”

月臺下的宮跑上來，進了值房福了福道，“給姑姑們請安了，我找崔諳達呢！”

說起崔總管，錦書方察覺自打進了慈寧宮就沒見著，便問們，“總管哪兒去了？”

大梅說，“可能是要變天，崔諳達今兒疼得厲害，回下去了。”

錦書心里一急，記掛著他邊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回頭了空得去瞧瞧才行。

綠蕪對那宮說，“你是哪個宮的？大呼小的像什麼話？”

小宮瑟瑟道，“我是長/春/宮的，是有要的事……”

畫不等人家說完就呸了口，“憑你什麼火燒眉的事！老祖宗正歇著，你吵醒了還想活不想活了？”

那小宮撲通一聲就跪下了，磕著頭說，“奴才錯了，奴才急著給太皇太后回好消息，一時忘了時候，請姑姑們恕罪。”

大梅看了錦書一眼，長/春/宮有什麼好消息？大抵是通嬪生了吧！于是對錦書努了努道，“這是掌事姑姑，你有事和說也一樣。”

那小宮對錦書磕頭，“姑姑好，咱們通主子午正生了個皇子，嬤嬤命我來回太皇太后的。”

錦書點頭應道，“這真是個好事兒！你起來吧，老祖宗這會子正睡著，等起了我一定回稟。”

小宮俯道謝退了出去，畫道，“真是咋乎！生了個兒子怎麼了？宮里皇子多了，又不是頭一個，用得著這樣嗎！”

錦書笑道，“那可是龍子，天皇貴胄！你仔細禍從口出。”?綠蕪對畫道，“這你就不懂了，太皇太后自然是喜歡皇帝子嗣越多越好，但凡生了皇子的，總不了賞賜晉位份。”

“說起這個，通主子可不是個簡單人。”大梅邊整理紅繩邊道，“剛進宮時位份低，好像只是個答應，后來踩著別人的肩膀一步步爬上來，如今娘家侄是定的太子妃，自己又生了皇子，總歸是烈火烹油的事。”

錦書心里沉甸甸的提不起勁來，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只覺得不上氣兒，抬手解了一顆扣子方松快了些。

這時窗外有人低聲“錦姑姑”，聽口音帶點東北味兒，錦書知道是下值房的二等宮小娟。照規矩次一等的宮不許進上值房，要進得有大宮許可才行，既喊肯定是有事，錦書答應了聲，“進來說話吧。”

小娟低著頭，邁著小步，手里捧著一雙五蝠捧壽的鞋，走到錦書跟前躬了躬腰，畢恭畢敬的把鞋呈上來，“這是我孝敬姑姑的，您試試吧，看合不合腳。”

錦書大為意外，次等宮給大宮做針線是常有的，可自己掌了事兒之后從沒有對下頭的人有過這種要求，深知道被人著做活兒多難，尤其是著種鞋，鞋幫兩邊用紅線繡四只蝙蝠，鞋口正中間繡個圓的壽字，鞋尖上的大蝙蝠最難繡，要墊著襯，好讓蝙蝠鼓起來。還有緝鞋口，沿上貉子皮，翻出鋒，針非常難拔，每做一針必須用牙咬著，一雙鞋下來牙都得松出。

雙手接過來，“難為你想著我，謝謝。”

小娟垂著眼睛道，“咱們在姑姑手底下已經過的是好日子了，要是不知道討乖就是不知趣兒。再過幾天是花朝，各宮的主子宮都要在一頑，要是們瞧見咱們宮的姑姑連雙蝙蝠鞋都沒有，倒要們笑話。”

畫笑道，“好丫頭，真懂事兒！錦姑姑的有了，榮姑姑的呢？”

這五蝠捧壽鞋是通天的金字招牌，不是正經主子邊的掌事姑姑沒有資格穿

。廷之中大拇哥上挑的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別的貴妃、四妃，那只能放到二哥上，更別提三四品的嬪以下了，就跟衙門里的師爺似的，未流！人說主貴奴榮，單從一雙鞋上就能現出來，所以這鞋到哪兒紅哪兒，連老太監見了都要打千兒行禮。眼下下值房的給錦書預備了，了春榮的，回頭上不說什麼，心里總要鬧不痛快。

小娟說，“不能短了榮姑姑的，守月已經送到南三所的梢間去了。”又對錦書道，“姑姑試試吧，要是小了我就拿回去抻一抻，過兩天一準兒合腳。”

屋里都是極捻的人，又都是孩兒，錦書也不回避了，利索蹬了腳上的鞋。小娟蹲下來伺候，托著花盆底給穿上，小心翼翼的問，“姑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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