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臉漸漸沉下來，雖然還極力笑著，神終究有了變化。

錦書眼觀鼻，鼻觀心，安然如泰山不。面上雖自在，心里卻有些空乏，沉甸甸，像丟了什麼要的東西似的。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這麼著方好。皇帝一路翻了幾回牌子？”

寶楹連脖子都紅了，上頭問了又不敢不答，只有低著頭道，“回太皇太后的話，萬歲爺春巡路上統共翻了……翻了四趟牌子。”

太皇太后角一垂，沉聲道，“翻你牌子是你的福澤，你要更著點兒服侍，方不辜負皇帝垂的心。皇帝春秋鼎盛，有時候不知道節制，你要多勸誡，別由著他的脾氣來，別圖一時新鮮，傷了元氣，了本，憑他多鹿也補不回來了。”

寶楹心頭跳，忙起福道，“太皇太后教訓的是，奴才謹記在心。”

那廂皇后岔開了話題，看著錦書笑道，“姑娘這會兒子大安了吧？我心里常牽掛著，一直也不得閑兒過來。”對太皇太后萬分愧疚的說，“老祖宗，奴才辦出樁冤案來，折了錦丫頭的面子，奴才一想起這個就愧得無地自容。旁的不說，就沖錦丫頭是您房里的人，奴才也不該偏聽偏信。全怪王保兒那個殺才，我說要查仔細了，他就稻草羊的一把薅，拍著脯說查明白了，回到我那兒，我自然是沒話說了，這不，錦丫頭了委屈。”

錦書聽著，一味恬淡的笑。皇后果然老謀深算，恐怕太皇太后這兒是其次，得知皇帝回來了，怕皇帝惱了追究起來才是正經。這麼顛兒顛兒跑了來干什麼？一來是借著引薦寶答應探探虛實，二來好在皇帝跟前顯出賢后的作派來，干了錯事兒，知錯能改，這麼高貴的地位來給個宮賠不是，不是佳話是什麼？

太皇太后樂得全皇后的計量，拉著錦書的手道，“你既然下氣兒來賠罪，咱們丫頭也不是拿喬的人，可上說不，我和太妃瞧著的，你得給錦丫頭找補回面來，否則我可不依。”

定太妃在一旁嗑瓜子兒，喝枸杞子茶，心道里頭，也不那一杠子，只忙里閑從鼻子眼里唔了一聲。

皇后忙不迭道，“老祖宗說的極是，我自然是要還一個公道的。”吩咐邊的宮道，“總管把給姑娘的賞賜送到值房里去。”

太皇太后對錦書道，“好孩子，看在你皇后主子一片真心實意的份上，快別惱了。那些個不高興的事兒過去就罷了，再別提起。主子持多，總有疏的地方，難為你吃了冤枉虧，咱們心里都知道。快領賞謝恩吧！”

錦書邁前幾步給皇后請了個雙安，含笑道，“奴才謝主子賞。奴才早說過，這事兒不怨主子，主子還擱在心上一刻不忘，倒折煞奴才了。”

皇后拿帕子掩住耷拉下的角，一面虛應道，“該當的，回頭上值房瞧瞧去，是我才嫁進南苑王府時敦敬皇貴妃賞我的頭面。我也沒別的可送你，那些東西素凈，和你再般配不過，給你添個妝奩，也讓你有個念想。”

這麼點賞賜就挑費了皇后的大心思，這里頭可有講頭，錦書在宮里舒舒服服當起了掌事兒，一不熬可，二不用看人臉子，再過兩天恐怕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人一疏懶就廢了，心氣兒沒了，思想也得跟著變，到時候皇帝也好，太子也好，專揀高枝兒攀，誰還攔得住！打從撥進慈寧宮當差到現在，細論的子，不是九曲十八彎的人，一腔子到底，也不會耍什麼手腕。這樣的人好打理，時不時給提個醒兒，恨歸恨，橫豎也翻不起大浪來。恨著有好，心里不痛快就不會搭理皇帝了，至于太子那里不用愁，自己的兒子是什麼脾氣，再清楚不過。沒上手的見天兒念著，等歸了他了，發現就那麼回事，轉手也就撂了。小伙兒尖果兒，天經地義的。那傻兒子還沒開竅，不怪他鬧騰，將來要做皇帝的人還能缺了那些個？他不是死活惦記嗎？他要就給他，先往他寢宮里塞孩兒，最不濟想法子讓他了事兒，新鮮勁過了就完了。

皇后一激，捂著悶咳起來。心里還想著，好主意！就尋個機會太子得手，等丟了子就不值什麼了，太子怎麼樣是后話，至皇帝這頭好撒手了。

定太妃看皇后咳得可憐過來照應，拂著的背心道，“好好的又犯了，月子里作下的病真是得苦一輩子。怎麼不請太醫仔細調理？這麼下去沒個頭了，多遭罪啊！”

太皇太后忙人張羅滋腎丸來，瞧日漸消瘦連連搖頭，里不好說，暗地里也琢磨。這病寒熱往來，太醫院的院正說過，怕是要癆癥之門，一癆門就難醫治了，皇帝拿膏方給吊著，恐也不是長久之計。

皇后好容易緩下來，只道，“老祖宗和母親擔心了，奴才開了春總要犯幾回，天熱了就好了，沒什麼大礙。”等吃了藥稍定了定心神，又說，“我來前，長春/宮的蘇嬤嬤把老十五送到坤寧宮來了，說是奉了萬歲爺的旨意。我看東，越看越歡喜，小板結實，那小跟藕節子似的，甭提多有勁兒了！這會子才下過雨，我怕他路上了，等外頭干爽了再抱過來給老祖宗瞧。哎呀，那小模樣，可人疼的！”

太皇太后一提重孫子，就笑得臉上開花，“結實好，結實好養活，就是苦了通嬪了，兒子個頭大，媽媽罪深呢！還有你那兒，老十五長在你邊是他的造化，可你過于煩心勞怕子不住，要實在不就送到惠妃那兒去吧，晥婉大了，開蒙跟著哥哥們上了上書房，眼下也閑著，帶著雖不及你，我到底是怕累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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