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見眼里含著三分蔑意也不惱火,笑了笑,“小主兒,奴才不是您想得那樣的,有時候明知道是這個理兒,說著容易做著難。我要是貪圖什麼,就不是向著太子爺了。”
寶楹定定看著,心想也是啊,皇帝那頭都熱那樣了,只要點個頭,妃位、皇貴妃位,哪樣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圣眷隆厚,要什麼,皇帝能眨一下眼睛嗎?
錦書抿了抿,“說到避諱,該當是奴才避您的諱才是。慈寧宮的諳達太監已經替我奏請太皇太后,四月里往昌瑞山守陵去,奴才出了宮,就天下太平了。”
說著,角仍舊有恬淡的笑意。寶楹道,“那太子爺呢?”
錦書臉上的笑容猛然凝結了,半天才說,“這事兒他不知道,我沒打算讓他知道,怕又生出什麼事來……”
頓住了,才發覺自己絮絮叨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已經大大的不該了。忙站起來朝寶楹請雙安,“小主,您吩咐的話奴才記住了,等見著太子爺,奴才一定替您轉達。”往西邊廊廡下看,皇后邊的兩個奇嬤嬤垂手站著,正朝們這里張,想是奉了皇后懿旨來押寶楹回宮去的。
寶楹滿面愁容,“回去了,我就再也出不來了。”
錦書低頭道,“奴才伺候主子過去。”
寶楹起抻了抻裳,又燕尾,揚著臉舉步朝廊下去,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錦書在后頭跟著,邊走邊想,不管怎麼樣,一定求皇帝開恩赦免寶楹。沒做錯什麼,錯只錯在和長了一張相像的面孔,單憑這點就要圈,也太殘忍了。
寶楹的丫頭是闔宮最低等的宮,主卑奴賤,這宮廷之中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答應、常在不論是用度也好,俸祿也好,和上頭的妃嬪是不能相提并論的,有些面的嬤嬤甚至不正眼看那些小主。
伺候寶楹的宮眼淚汪汪的,福了福道,“主子,二位嬤嬤在這兒等您半天了,請主子榮返吧。”
兩個奇嬤嬤狠狠剜了小宮一眼,轉臉對寶楹不冷不熱道,“董主子,您這兩個丫頭忒不懂事兒,主子上哪兒去竟不跟著,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怎麼了得。”
寶楹咬著不能回,奇嬤嬤和普通嬤嬤不一樣,們日夜監督著宮里主子奴才們的言行,負責教司規矩。誰走路走得不好,言聲兒大了,吃飯磕了碗勺了……們可以立時下臉皮來訓斥。
錦書在一旁聽著,笑著打岔道,“嬤嬤們且放心吧,這是在太皇太后宮里,不能出什麼事兒。剛才是奴才有些話要向小主討教,耽擱了嬤嬤們辦差,回頭我上典儀局領罪過去,請嬤嬤消消氣兒。”
兩個奇嬤嬤大概知道些皇帝的心思,前頭有頤和園的劉登科,后頭有侍膳的楊太監,活生生的筏子擺在眼前,誰敢去得罪這位姑?撇開這些不說,是太皇太后跟前的掌事姑姑,不看僧面看佛面,對不客氣了,回頭沒法待。
嬤嬤換了笑臉兒,“瞧姑娘說的,咱們可沒這麼大的膽子。姑娘忙吧,咱們送寶答應回景宮去了。”
錦書蹲了蹲子,“奴才恭送董主子。嬤嬤們好走。”
寶楹跟著奇嬤嬤沿著臺階往二門上去,風吹著袍子的下沿,悠悠的翻卷漾著。錦書站在月臺上目送,消瘦的背脊得直直的,漸行漸遠,出了正紅的門檻,拐個彎就不見了。
錦書發著愣,到現在還覺得迷迷登登的,站了一會兒要折回值房去,才走了兩步,看見偏殿里的侍膳太監往外撤菜了,想是席散了。安制這會兒是畫在伺候茶水,打起了神正準備進明間上值,這時候從檻窗上看見皇帝皇后和莊親王從門上出來了,來不及回避,忙退到一邊肅立。
皇帝的腳步緩下來,他對皇后道,“朕和長亭還有政務要辦,你回宮去吧,朕要往軍機去。”
皇后朝外看一眼,了然于,什麼也不說,微俯了俯,帶著四個宮人出去了。
莊親王一等的聰明,他出去,沖廊子上捧著香爐的小太監上幢過去,只聽砰的一聲,托盤掉了,香爐打翻了,燃著的塔子灑了一地。
皇帝怔住了,小太監嚇傻了,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錦書慌里慌張迎上去替莊親王拍袍子,皇帝恰巧站在下風口,那香灰四下飛揚,嗆得他捂咳嗽起來。
里外登時糟糟一片,錦書撂下莊王爺,又去拿帕子拂拭皇帝上,白著臉問,“主子燙著了嗎?傷著哪兒沒有?”
皇帝還沒開口,那邊莊親王喊起來,“媽,我的袍子燎了!”
眾人被他一咋乎慌了,誰也沒空計較他這麼大的人燎了袍子干什麼要喊定太妃,崔貴祥奔出來打千兒,張羅人備水備裳,后頭太皇太后和定太妃也出來了。太皇太后一看滿世界狼藉,莊王爺前的領披燒禿了一塊,上東一個窟窿西一個窟窿,慘不忍睹。皇帝常服上滿是香灰,灰頭土臉的在那兒立著,老太太發火了,指著那小太監罵道,“你素來就是個滾刀,這會子好了,闖大禍了!總管,把他給我拖下去狠狠打!”
莊親王空道,“不賴他,是我撞的他。”一面對皇帝使眼。
皇帝會意了,又掏心掏肺的咳不可扼,太皇太后慌道,“錦書,快服侍你們萬歲爺進倒廈里去,前的人呢?快給皇帝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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