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莊親王被前呼后擁的送進了兩耳房，莊王爺那兒怎麼樣不得而知，反正皇帝這里布置好溫水、篦子、裳，所有人被李玉貴一努全打發出去了。

錦書看著滿屋子人瞬間退一樣的跑了個干干凈凈，迷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皇帝似笑非笑的問，“怎麼了？還不來伺候著？”

回過神來，忙絞了熱帕子給他凈臉凈手，又拿石青的團龍夾袍替換下臟了的常服。他那樣高的量，在他面前不大自在，迫得幾窒息。手忙腳的扣上了紫銅鎏金的鈕子，才要請他坐下，他突然扯過，順勢抓住了的手。

男人的手，溫暖有力。皇帝是練家子，掌心還有薄薄的繭子，握著的，微有些糙，卻不人生疼。怔忡看著他，忘了掙，只見那眼眸沉沉，有千萬重的霧靄似的，唯見約的兩環金穿云破霧將深深吸附住，失了魂般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皇帝的呼吸微微的急促，手上使了些勁兒，把牽得更近。錦書心跳如雷，眼睜睜看著皇帝俯下頎長的子，那張好看得不可名狀的臉一點點靠近，呼出的氣息拂在額上，連睫都看得分明。

上綿沒法子使喚自己，糊里糊涂被他牽制著。耳朵里嗡嗡的響，像水里的波紋一圈圈擴大，震得耳鼓噪。

皇帝越靠越近，猛醒過味兒來，頓時驚得臉鐵青，往回一，曲咚地跪下了，伏在地上聲道，“奴才死罪，奴才惶恐……”

皇帝撲了個空大覺失，又抖那樣，滿腔的憐花花之付諸東流，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把他澆了個心涼。

他悵然站著，不無嘲弄的說，“朕才剛想親你來著，嚇著你了？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的瞧不起朕？明知道你厭惡，還要厚著臉皮的和你親近？”

錦書聽他這麼說愈發驚懼，啞聲道，“萬歲爺要折煞奴才了，奴才何德何能，不配得主子垂，更不敢藐視圣躬。神天菩薩在上，奴才要有這種大逆不道的念頭，奴才現死現報。”

悚得面無人，皇帝看著又覺不忍，終究是一長嘆，胡擺了擺手，乏力道，“罷了，你起來吧！朕失德了，是朕的不是。只是朕問你，你當真那麼討厭朕嗎？倘若朕不是皇帝，朕和莊親王換個份，你……”

第九十一章 尊前青眼

“萬歲爺，奴才伺候您梳頭。”冒著大不違打斷他，再說下去就沒邊兒了，害怕聽見那些，說實話，更害怕和皇帝單獨相。他問的問題答不上來，其實和份沒關系，他滅了大鄴，他是罪魁禍首，這是沒法子改變的，這和他到底是皇帝還是親王，本就搭不上邊。

手攙扶他，心頭還是怦怦急跳著。剛才自己走了神，差點就鑄下大錯了。悄悄掖了掖自己發燙的臉頰，半是酸楚，半是彷徨，還有甜。不敢抬頭看他，他在側，夾袍上的蝙蝠祥紋近在咫尺。清楚明白他的心思，真是怪異，這種似苦似甜的滋味面對太子從來不曾有過。垂下了角，悲哀的意識到，或許自己對他是了心了。

他春巡的那幾天，一面忍著皮之苦，一面為他牽腸掛肚。風大了擔心他吹著，下雨了擔心他淋著，好像忘了他是仇人，忘了前有幾十個宮太監圍著他打轉。這事兒擱在以前不能認，現如今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可裝的？承不承認都是鐵打的事實，容不得抵賴。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他來，也著盼他，悄不聲兒的看他一眼，就滿足了。唉，其實早就泥足深陷了，還自己騙自己，自己嚇唬自己。真想痛快哭一場，把心里的苦悶都哭出來。誰也不能他!要敢對他心思，別說慕容家滿門上千口人怨，恐怕連天都不能容！

怎麼辦呢？的想法不能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讓他知道，就憋在心里一輩子吧！死了裝進棺材里，埋進土里，也就完了。

皇帝順從的由引著坐下來，的視線落在他肩頭的團龍上，恍惚又有些郁悶。念著他，想著他時，他在駐蹕的行在里干了些什麼？歌照唱，舞照跳，仍舊是自在非常的帝王生活。

彎下角，把那些不該心的東西通通甩了出去，取犀角的梳子來，沖鏡子里的皇帝肅了肅，“主子，奴才僭越了。”

皇帝冷著臉子點頭，“你只管料理你的。”

男人家的發質些個，皇帝的鬢角分明，頭發又濃又厚實，錦書小心解開他的玉帶，那沉沉的發披散下來，長及腰背。祁人遵循“發之父母”的老規矩，一輩子只剪三回頭發，很多人長到一定程度就停下了，皇帝似乎不是，他的頭發烏亮烏亮的，沒有一點兒枯乏的跡象。老話說了，要好得打頭上起，頭上齊整，一輩子過得舒坦。您滿大街瞧去，頭上油水的一定是住宅門的；頭上埋汰的，不是力笨兒，就是水三兒。這話雖不盡然有道理，但大致還是有講頭的，一看皇帝，就知道是個有福的人。

慘淡一笑，可不是嗎！做皇帝的還能沒福嗎？又想起自己的父親，按說他不是個心的人，可四十歲不到就生了華發，匝匝的和黑發織在一，遠遠的看就像個耄耋老翁。后來國破家亡，一輩子走到頭，什麼也沒落下，除了可憐可悲，找不著別的詞令兒了。這大概就像命里注定似的，派了你幾年皇帝命，多一刻都不讓你干，時候到了就撂挑子吧，后頭自有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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