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出個笑臉來，“明兒齋戒從辰時到戌正呢，咱們怎麼出去才好？不是得在齋宮里打坐靜修嗎？”

皇帝心不在焉的應道，“規矩是死的，也可以變通一下。一天食，那些王公大臣也不住，了不起撐到午正罷了，到時候各自散了就是了。你換了裳在順貞門上等朕，朕拈了香就來尋你。”

錦書搖頭道，“奴才還要伺候您更呢。”

“前那麼多人，未必非用你不可。朕知道你在哪里，奔著你去就了。”

錦書嗓子里像堵了團棉花，離別在即，聽什麼話都覺得別有深意似的。也不敢多說什麼，怕了馬腳他起疑，屆時要走就難了，于是蹲應個嗻，“奴才備了果子等您，一早上就不許吃東西，怕出病來。”

皇帝是說不盡的滿懷相思，又那樣，他自然是用到了極。他招了招手，“你來。”

順從地在他腳踏上跪坐下來，把臉在他膝頭的八寶平水紋上，繁復的金線繡得極工整，在皮兒上有些微涼。他的手溫暖有力，在發上細細挲，誰也不吱聲兒，不去破壞這春日靜好，雖然各有，各有所思，卻也盈盈洽洽，仿佛留得住這一刻，就留住了天長地久了。

第115章 燈照離席

朝廷休沐，皇帝不必五更起，可以稍遲一些。卯正三刻焚香沐浴，換上吉服吉冠，要空著肚子步行至齋宮，對天稱臣，三跪九拜，然后齋戒就正式開始了。

佛教稱清楚心中不凈“齋”，止的過非“戒”，齋戒就是守戒，杜絕一切奢的意思。

皇帝戴上了齋戒牌就不能讓子近了，只遠遠對錦書比個手勢，帶著在隆宗門外守候的各路紅頂王侯大臣們，由十二個提香太監引路，浩浩朝齋宮方向去了。

錦書站在丹陛旁，對著初升的太長吁了口氣。敗就在今日一舉，張得心頭急跳，出了紅宮墻就是另一番自在繁華，能不能找著永晝權且不論，總要先自救了才有出路。

回螽斯門換上長袍馬褂，仔細編了個爺們兒的發式，戴上頂結纓如意帽在鏡子前一照，有點氣，不過勉強也能瞧瞧。了里，夾層里沉甸甸也有些分量，但凡賞賜的東西全都帶上了，錢是人的膽，跑到哪兒都不得倚仗它！

收拾停當了，又拿著桌上的夔龍小朝靴翻來覆去的看，李總管尋遍了各值房和造辦，闔宮找不出那麼小的底皂靴，最后在四執庫打點七皇子穿戴的差使上旋到了一雙，也不管合不合規矩了，匆匆就送了過來。試著一穿，不大不小正合腳。

男人的靴子到底和人的不一樣，青口鞋再怎麼跟腳，鞋口大，鞋幫子淺，走得太肆意，腳后跟就要給踩下來，不像這靴子，騎馬布庫全在它，那一個松泛寬綽。

下地蹦跶兩下，這鞋穿著開溜正合適。到了這份上，可著勁顛兒吧，跑出去了干點什麼都，天南海北的，總有不一樣的際遇。

往袖袋里裝上幾兩碎銀子，開開門就往花園去，一路低著頭走，好在今兒各宮小主都要齋戒，這會兒全上天穹寶殿拈香去了，道上也沒遇著什麼人。

悶頭趕到景和門門時卻出了岔子，迎面正上典儀局巡宮的太監，兩個藍頂子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叉腰喝道，“站住！哪兒來的閑雜人？怎麼在宮里躥？懂不懂規矩？”

其中一個圍著滴溜溜的轉，上下打量了，問，“你是什麼人？這后/宮之中是外人能闖的？何況還是個男人!說，你是哪位主子的貴戚？上宮里來找誰？來干什麼？進宮多長時候了？麻溜代清了大家省心，要是不吭氣兒，那就別怪我們下手不客氣了，送務府慎刑司法辦，到那會兒可沒你哭的地兒。”

另一個黑臉太監見一味垂著腦袋有點上火，在肩頭推了一把道，“啞了？不見棺材不掉淚？還是不把我們弟兄放在眼里？您這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又大剌剌推了一下，吊著嗓子怪氣道，“沒臉見人是怎麼的？抬頭抬頭，爺瞧瞧明白了，好打發人往你家里報信兒去。”

錦書沒辦法了，既然遇著了也蒙混不過去，索蹲了個安，楊起臉笑道，“諳達別嚷，我是前的人。”

兩個人喲了一聲，他們常在東西六宮走，什麼人什麼臉門兒清，就是認不出自己的親爹來，眼眶子里也不能沒有萬歲爺邊的大紅人兒啊！太監嘛，最會看人下菜碟兒，他們倆一換眼，忙虛打個千兒，咧著笑道，“這不是萬歲爺跟前的錦姑娘嗎！您這麼一打扮，咱們眼鈍，愣是沒認出來。您這是有什麼上差要辦呀？”

錦書朝北看了看，“這我還真說不上來，萬歲爺讓上順貞門上候著，有什麼示下這會子還不知道。”

兩個太監哦了一聲，暗道主子爺的心思誰敢猜啊，橫豎天上地下他最大，他干嘛干嘛，誰也不好多問一句。只是宮弄了恁麼打扮，鹽不鹽醬不醬的，壞了宮里規矩是一定的，他們是專管這一門的，面前豎著這麼大個失儀不管，到底說不過去。

招風耳太監著手道，“錦姑娘，不是我們心和您過不去，你這行頭……是萬歲爺讓這麼打扮的？”

“可不！”錦書干笑兩聲，故意了腳，“難為李總管，把七爺的靴子都給借來了，就這麼穿著，回頭有差使要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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