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子也黑靠在炕柜上，喃喃道，“橫豎給想想轍吧！這回幫了，也不枉我和好了一場。”

厲三爺轉臉看著說，“我的傻媳婦兒，你還真是一筋的主兒！我覺著你送出城不是什麼好事，可能反害了。你想想，一個姑娘家，沒親沒眷的，出了北京城往哪兒去？要是路上遇著些有歹心的人，出了點什麼事兒……哎呀，那可比在宮里罪一千倍！”

苓子他一說也怔住了，懊惱地嘀咕，“那你說怎麼辦？鐵了心的要走，眼下也出了宮，還能怎麼？把綁著送回去？那不得恨我一輩子！”

厲三爺吧唧了一下，“我就說你們娘們兒辦事欠考慮，自小在宮里長大，外頭的人世故全然不知，也料不到人心有多險惡，悶著頭出來了，還整出這麼大的靜，宮里當家的能撒得下手也就罷了，這會子鬧得，你瞧瞧！”他扭了兩下湊過來些，低聲道，“若依著我，還是往宮里報吧！我當面求見萬歲爺，把事兒說清了，主子爺不是拿當心肝嗎？就是回去了也不會有什麼責罰，只會往高位上晉，這樣對才是最好的。”

“不！”苓子吊高了嗓子說，“拿我當姐妹，我不能干這種缺德事兒！”

厲三爺慌忙來捂的，“姑，別嚷，聽見了不好！”他大嘆一口氣，“我是為好！你別一時婆媽，回頭害了一輩子！你說是在宮里做主子娘娘好，還是漂泊在外嫁個莊稼漢子好？也說不準連個莊稼漢都嫁不上，落到壞人手里頭，賣到窯子里去怎麼辦？你這才是造大孽呢！”

苓子沒了主意，呆呆坐在那里瞎琢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搖頭說，“讓我干這樣的事，我良心不得安吶！會記恨我的，好不容易逃出來，我還出賣，見了我非得咬下我一塊來！”

厲三爺在鼻子上刮了一下，“要不怎麼說你傻呢！你不會不知道？我去求萬歲爺，求他好歹保全你們姐妹的分，他這會子一心就想找著，肯定是什麼都能答應。”他又悻悻道，“其實我也有私心，是想搭上這高枝兒往上爬一爬。你想想，我這個二等侍衛從十五歲干到現在，都五六年了，半點要升的意思也沒有。皇上對祈軍管得嚴，有銀子也沒使，這趟是個好時機，不借這把東風，恐怕二等侍衛的銜兒要掛到死了。”

苓子驚愕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個老實人還有這樣的心機，到底是商賈家里出的，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主意都打到錦書上去了。

“您可真我刮目相看。”白了他一眼，“拿人家姑娘換你的前程，虧你想得出來！”

厲三爺窒了窒，倒頭就躺下了，里嘀咕，“得，全當我沒說！我明兒套車送上朝門去，你不想揚眉吐氣，將來別后悔。”

街面兒上梆子篤篤的敲，一聲聲像敲在耳朵邊上似的。苓子男人這通車轱轆話說得沒了方向，顛來倒去的想，他說得也有道理。當主子，有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尊崇，何況還著皇帝，在他邊不是最好的結局嗎？要是出了北京，碌碌一生，或是遇上個人伢子給賣了，淪落了頭，那不是糟蹋壞了！

再想想，厲三爺道走得不順暢，折騰了五六年，一無所。親戚朋友上不說，暗里總歸要笑話，孩兒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總著男人有出息，自己跟著妻憑夫貴，將來也掙個封君做做。況且也想圖個好名聲，說誰家的姑娘嫁了厲家，老三立馬就升發了，那姑娘有旺夫命，多臉子啊！

苓子猶豫了，看著厲三爺，小聲的問，“怎麼瞞著呢？我這麼悄不聲的把給賣了，心里總歸不得勁兒。”

厲三爺撐著胳膊拗起了腦袋，“你這是捧，又不是把往火坑里推，有什麼不得勁兒的！這樣，我卯正上軍機值房里去，托昆大人往圣駕前傳話。你仔細別馬腳，該備的照舊備齊，等我的信兒。”他說得興起，捧住苓子的臉啪啪兩口海吻，“好媳婦兒，您擎等著吧，有您好日子過的！悠著點兒結住，往后做了貴妃、皇貴妃，再往高了說，當上了皇后……媳婦兒哎，憑著你們姐倆的，您就去吧！”

做皇后？苓子嘿嘿的笑，那就再好不過了！躺下，盤算著錦書前途不可限量，自家男人跟著水漲船高，自己頭上能扛上個一二品誥命的高帽子，喜滋滋悶得兒了。

次日，厲三爺起得比上朝的宰相還早，穿戴齊了，胡喝了口粥，就上馬朝前門大街學士府去了。到了府門前正遇著弘文院學士昆和臺出門，這樣長那樣短的和昆和臺了底兒，昆大人一聽非同小可，趕忙火燒眉的帶著他從午門進了宮，安置在隆宗門上，自己進乾清宮請李大總管代為通稟皇帝。

皇帝近四更才闔了會兒眼，眼下剛起，迷迷登登的站著更，聽李玉貴說有了消息，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連著說了兩個“快傳”，嫌常四手腳不利索，自己扭扣上紫金鈕子就往明間里去。

厲三爺進門磕頭請安，圣駕前畢恭畢敬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哈著腰等皇帝發話。

皇帝努力平復激的心，問，“人在你府上？”

厲三爺說是，“昨兒賤回娘家，在街面兒上遇著了錦姑娘，就把帶回家了。”

皇帝起了疑，“尊夫人是誰？怎麼能跟著回你府里？朕這兒不容人無的放矢，你可仔細了，否則就是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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