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有滋味在心頭，再不像以前那樣了，總覺得隔了好幾層。如今了什麼關系？兒子和庶母，長輩和晚輩。這麼坐著，竟是相對無言。

太子囁嚅了一陣，“錦書……”

錦書抬起頭，怯懦著不敢看他。以前不知道什麼，才出掖庭正是孤苦無依的當口，和他像姐弟似的親近就以為那是。現在是徹底鬧明白了，你見著一個人，心會忍不住的悸，挪不開視線，想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那才是。

原來自己從沒真正過他，卻害他那樣痛苦，這片恩怎麼償還給他呢？

“太子爺，我過得好，您……往后自個兒多保重。”說，“我上回在老祖宗那兒瞧見了瑤妗縣主，可人意兒的姑娘，和您般配著呢！”

太子一哂，“不就是傅浚的閨嗎？值個什麼！我進京就聽說傅浚建新府呢，恨不得把前門樓子拆了改他們家牌坊。他八還想著當承恩公呢！”

錦書覺得這話有玄機，他娶了人家閨，等他極登基，人家可不就是承恩公？難道指婚定下的太子妃，還有不冊封皇后的道理嗎？

太子臉上的不屑褪去了，溫聲對錦書道，“你說過得好，這話我不能信。我知道你最人，有些不順遂也不說。說句大不敬的，皇父那樣的，對誰能有真心？他九五至尊，想一出是一出，得不著的想著念著，巧取豪奪，等落到了手里，漸漸也就那樣了。”

錦書唬了一跳，忙左右看了看才道，“你仔細了，這話別混說，要是傳到萬歲爺耳朵里不好。”頓了頓，低頭說，“我不是有意安你，我真的過得很好。現下有圣眷，老祖宗也拂照，毓慶宮單個兒住著，嬪的位份，的是妃的份例。你別替我心，咱們……”的角不往下沉，“咱們這輩子就這樣兒了，各自好好過，往后就是見了也要避嫌，免得人脊梁骨。”

太子緘默著，半晌苦一笑，“是了，你今日不同往昔，名聲要。”

錦書一窒，他這酸話呲達得眼眶子發熱，抹著淚道，“我是為大家好，我自己不值什麼，橫豎爛命一條。你不一樣，你是凰，是寶貝疙瘩！要是縱著子胡來，被人加油添醋的告上一狀，你能得著什麼好去？我無非是賞綾子，你的前程就毀了！”

太子只覺心肝脾肺腎全到一塊兒去了，看見哭，比割他的還疼。也沒多想，掏出汗巾子要去給臉，里懊悔道，“我說話不過腦子，你別惱，我給你賠不是。”

錦書讓了讓，側過去自己拭淚。

花樹搖曳，樹下坐著兩個有人，脈脈而視，促膝低語，遠看倒是一副絕的畫卷。

皇帝怒極反笑，一切照舊嗎？果然還是放不下太子，在他面前強歡笑，一見著太子就有無數的委屈，迫不及待的要倒出來。使小兒、上臉子，怎麼痛快怎麼來，這才是真，是和心的人才用的相之道。

終歸是走不到一條道兒上去，他捧著、哄著，都是枉然！他的真心不值錢，棄如蔽履。得著了人又怎麼樣？心還在別人那里，他要個軀殼有什麼用！

多巧的事兒！太子回來了，連都不他了，他還一廂愿，簡直是奇恥大辱！

皇帝渾乏力，再掀不簾子了，垂手落寞站著，口憋得不上氣兒來。

李玉貴和長滿壽面面相覷，松泛日子到頭了，打今兒起又是一新的折磨。這是造的什麼孽，三個人八是八字犯沖，一個克著一個，怕是要熬到油盡燈枯為止。

“主子爺，”長滿壽艱難的上前回稟，“奴才這就去傳太子爺覲見。”

皇帝搖了搖頭，“他們敘舊去，一氣兒把話說完了，下回就見不著了。”他咬著牙笑，“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

那狠的表讓人心里直搐，前的兩位各出了一冷汗，白著兩張老臉無所適從。

聽這話音兒怎麼瘆得慌呢？這對父子絕不是唐玄宗和壽王瑁，后頭會鬧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皇帝說，“都出去，別驚了他們，遠遠聽著他們在說什麼，過會兒來回朕。”

兩位總管齊聲道“嗻”，麻溜兒退出東暖閣，到了正殿里，背靠著雕漆大紅柱拍口咽唾沫。

李玉貴連說帶比劃的打發人聽壁角去，沖著長滿壽嘖嘖道，“您瞧瞧，早晚得出事兒！”

“您說萬歲爺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長滿壽哆嗦著問，“難不要廢……放到外頭戍邊去？”

李玉貴喃喃，“不能夠吧！就為個人？”

長滿壽掩著小聲道，“奪妻之恨，哪那麼容易平息？你說這太子爺也較真兒，天底下人多如牛，怎麼認準了呢？偏和君父爭，弄出了深仇大恨來什麼趣兒！他和錦書又沒拜堂，萬歲爺算不得灰，讓給皇父敬敬孝道不好嗎！”

李玉貴聽完他那通謬論差點沒嚇死，斗似的能把他看出重影來，指著他道，“長大頭啊長大頭，我說你什麼好呢！要不是看在同鄉的份上，老子早把你扭送到慎刑司去了！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你說萬歲爺灰？這個能順兒說嗎？你還要不要命了？”

長滿壽唬得一愣，“我就和您說，又沒和旁人說。”

“往后這晦氣話別和我說，我煩聽！”李玉貴急赤白臉的說，轉磨盤樣的轉了兩圈又回來吩咐，“得閑兒上慈寧宮找崔去，和他訴個苦，就說咱們在前不易，讓他勸勸他干閨，消停些兒吧！都這樣了，還折騰什麼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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