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書嗯了聲，半晌輕輕往后退了退，看著他上的朝褂道，“裳也沒換，都皺什麼樣兒了。”

皇帝笑了笑，“你就是這樣，這時候偏來掃興。”他說著去解領子上的紫金鈕子，“這會子常四那邊早把替換裳送過來了，朕今兒理政務就在這兒了。”頓了頓沉道，“西配殿里的容嬪，晉了位也沒法子撤，暫且就這樣吧！回頭著務府另撥院子給，省得在這兒擾你清靜。”

錦書搖了搖頭，“那不好，既然在這兒了，就別再倒騰了。皇后娘娘親指了的，你再下口諭，皇后主子臉上不好看。況且我瞧容嬪也是個齊全人兒，萬一將來得了圣眷，我也沾點兒。”

皇帝聽那語氣里夾了點酸味兒，心里倒是一樂，忙轉過去故作沉穩，角上卻綻開了花。

第144章 山巒重疊

莊親王走到了前星門，正上長滿壽打里頭出來，他一把逮住了他，“這回倒好，養心殿改毓慶宮了？”

長滿壽嘿嘿一笑，“好爺，這不是主子娘娘在病中嘛！”

莊王爺了下，“你瞧我這胡子今兒修得怎麼樣？”

長滿壽嘖兒地一聲，“不用說，漂亮極啦！比艾小刀修得還齊整呢，瞧這一的，嘿！”長滿壽是個滿會討好人的東西，狗顛兒的結著莊親王，乾清宮二總管做得有時候了，也想往上躥上一躥。這不李玉貴都升了六宮副總管了，聽說也是得了莊親王的好，自己再加把子勁，興許就事了。于是挨過去，陪笑著問，“王爺，奴才上回打發人送來的鵪鶉怎麼樣？”

莊親王一抹胡子，“好吃！”

長滿壽哀號一聲，“祖宗哎，我那可是好鵪鶉啊，白堂里頭的極品，黑白須的‘牛不換’哎！您就把他做了下酒菜了啊爺？”

莊親王眼一橫，“什麼玩意兒！瞧著好的料子，渾跟刺兒似的乍，誰知道是中看不中用！簸箕里頭一擱，兩回合沒到就不了。虧我們家側夫人見勢不妙拉開了，要不一敗就楚霸王，撂挑子走鳥，不白糟蹋了？”

長滿壽一拍大，得，這趟算白瞎！不垂頭喪氣的發蔫兒。莊王爺小折扇一搖，乜了乜他道，“了，爺知道你的孝心，也記著你的好兒呢！”

這下子長二總管眉開眼笑了，打著千兒的獻道，“好爺，還是您心疼奴才。您快進去吧，主子爺正等您回事兒呢！”

莊親王搖搖晃晃進了惇本殿，過中路進毓慶宮明間兒，看見皇帝升著座兒，兩掖是伺候文房遞折子的太監。他往東配殿上看看，又往西配殿方向瞧瞧，自古以來東為上，錦書住的肯定是東間兒。莊親王掩著悶聲一笑，這什麼事了？東手一個，西手一個，他皇帝哥子在中間，敢是想盡了艷福了。

心里琢磨歸琢磨，忙斂了神上前打千兒，“臣弟恭請圣安。”

皇帝說了聲“起來回話”，剛想張，西配殿里的容嬪端著個紫檀雕漆盤，娉娉婷婷的過來請安，那聲音清澈明，款款道，“萬歲爺，奴才才剛聽您咳嗽了，想是肺燥的緣故，就讓宮膳房燉了盅冰糖雪梨，萬歲爺賞臉用些個吧！”

莊親王轉過臉咳嗽一聲，這位容嬪倒也是個人意兒的，自己來得不湊巧，正上人家互通愫的當口，這眼現得！

皇帝雖不惱火，卻也不搭理，只疏離道，“你別忙，這些東西前的人自然會辦。朕置政務，后/宮的人一都要回避，這是廷的規矩，你跟前嬤嬤沒有教你？”

容嬪一聽這話俏臉煞白，端著那片“心意”進退不得，里囁嚅著，“奴才沒，請萬歲爺責罰。”

皇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擱著，你退下吧！”

躲在帷幔后頭的春桃掩嗤笑起來，轉過屏風到錦書床前，低了聲說，“主子，您沒瞧見西屋里的那位，想趁機討咱們萬歲爺歡心呢，誰知道馬屁拍到了馬上，萬歲爺一下兒給撅回姥姥家去了！”

木兮聽得直樂，“不知道本分！前的東西能隨意進的嗎？那還要前伺候干什麼？我就說，妖妖俏俏，橫豎就想勾引爺們兒，虧得咱們萬歲爺正直不阿呢！”

錦書拿出了主子的威嚴，叱道，“再混說，仔細打了！有你們這麼編排主子的嗎？”那兩個面面相覷，突然話鋒一轉，“什麼正直不阿？我聽見他把東西擱下了，他干什麼要在毓慶宮辦差？我料著前頭說不往后/宮填人，如今看著也合眼緣，尋著由頭好多相唄！不定什麼時候就吊上膀子了！”

這話酸氣沖天，是個人都能聽出來。春桃呆蠢，順著話茬道，“萬歲爺多尊貴的人啊，犯得上人？”

你木兮白了一眼，“這詞兒都用上了，你腚上皮了？”轉而對錦書道，“您也忒死心眼兒，萬歲爺干什麼在毓慶宮辦差，您還不知道？也虧你往歪了想，他一個主子爺，翻誰牌子不是天經地義，還用這麼藏著掖著？”

錦書扭過撥香案里的蘇合塔子，這麼說是有點冤枉了他，可就是心里不用。他有政務要辦，到后頭“宛委別藏”或是“不知足齋”都，干什麼非得在毓慶宮正殿里？他一個大活人在那里，能不人想法子親近嗎！

幽幽一嘆，也是的，自己現在心眼兒跟針鼻兒一邊大，明知道他不是一個人的，暗地里自己還是計較。只是怕他回頭厭惡，說善妒，不敢表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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