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容疏為你診脈。”李容疏坐下來,嗓音突變,“長公主,你的眼睛……”
“我看不清楚……很模糊……小師父,我失明了……”我驚慌道。
他立即扣住我的手脈,我心中惴惴,但也慢慢冷靜下來。
我眼疾複發,於他來說,應該不是很難治。
於是,我說起以前兩次失明的況,他了解了病史,讓我無須擔心。
聽聞我失明,六哥匆匆趕來,憐地,“莫擔心,容疏醫高明,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疾。”
我頷首,他又安道:“什麽都別想,安心養病,晚些時候我再來陪你。”
李容疏開了藥方,醫侍煎藥後端過來讓我服下。
這夜,我躺在錦衾裏,大睜著眼,父皇那枯瘦、羸弱的背影與完宗旺可惡的臉在我腦中不斷地盤旋。
理完政務,六哥來看我。
“湮兒,容疏說,隻要你不胡思想,靜心養病,過幾日便可痊愈。”他握著我的手,挲著,似要溫暖我冷涼的手。
“六哥……”我爬起,摟住他的腰。
“時辰不早,早點安歇吧。”他輕拍我的背,“我在這裏看著你,你睡著了我再走。”
“睡不著。”我哽咽道,雙眼泛起一層水霧,“六哥,是我把父皇這樣的,是我的錯……”
“怎會是你?莫胡思想……”
“不,六哥,真的是我。黃天之戰,完宗旺也在。他聽聞我南歸,親自南下捉我,就在黃天擄了我。渡江時,我躍江逃,葉將軍從江中救起我……完宗旺一怒之下,就上奏金主,將父皇遷往五國城。”
我仍然記得,那時我在江中拚命地遊著,他在小舟上喊道:趙飛湮,我命令你回來!否則後果你無法承!
他所說的、我無法承的後果,便是父皇。
趙俊道:“隻是湊巧吧,他堂堂金國皇太弟,理應不是小肚腸的男兒……”
“六哥,你不了解他,完宗旺就是那種冷酷的人……他不容許我逃跑,第一次我逃跑,他捉我回去,親手打傷我的左……”
“他竟然打傷你的!”他的雙臂陡然收,語聲寒如冰,指骨的輕響清晰耳。
“這次是我害了父皇。”我淒艾道,“六哥,你一定要設法營救父皇。”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趙俊我的頭,扶我躺下來,“睡吧,六哥陪著你。”
我著這張模糊的臉,淺淺一笑,“六哥快去找我那些嫂子吧,不然們要怨我總是霸占著們的夫君。”
他冷冷道:“誰敢怨你,我就廢了誰!”
下一刻,他低笑,“今晚六哥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看著你,省得你胡思想。”
我心中一,“那你歇在何?”
“我在榻上將就一晚。”
“不行,榻上那麽涼,六哥還是回去吧。”
“好,你睡著了,我便回去。”
我乖乖地閉眼,深夜寂靜,隻聞六哥淡渺的鼻息,不多久便有睡意襲來。
翌日醒來,漠漠奇怪地問我:“陛下為何這麽早來看長公主?”
我忙問怎麽回事,說天蒙蒙亮時,看見陛下從我寢殿出去。
心中一,我揮退漠漠,來昨晚值夜的霜兒。
霜兒撚著角,不肯說,在我再三問下,才支支吾吾地說道:“陛下不讓奴婢說……昨夜奴婢來瞧瞧長公主……陛下了外袍,靠躺在床頭……長公主睡在裏側,陛下覺得冷,便拉了半副錦衾蓋在上以寒。”
六哥與我同榻而眠?
這一驚,非同小可。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將會掀起多大風浪?
我強自淡定道:“六哥乏了,才在我這裏暫歇片刻,沒想到一覺到了天亮,霜兒,此事你知我知便罷了,休得胡言語,若有第四人知曉……”
“奴婢曉得該怎麽做。”霜兒慌張地下跪,“奴婢對長公主和陛下絕無二心,長公主大可放心。”
“先退下吧。”
我擁著錦衾,不明白六哥為何留宿在我這裏,而且與我同榻而眠,難道真是擔心我的病?
驀然想起一事,我代替六哥航海避兵,分離前夕,六哥也在我寢殿待了一夜,直至翌日淩晨才離去。這事還是雪兒在海上告訴我的,當時我沒放心上,此時想來,卻覺得驚心。
再想起六哥曾用異樣火熱的目看我,曾以手指我的,我驚悚地一。
六哥對我不再是純粹的兄妹?
不,不會的,六哥與我從小就是這樣的,擁抱、相是常有的事,同榻而眠也並非沒有過,隻是我長大了,又經曆了一些男之事,便覺得六哥的行止不一樣了,其實六哥還是像以前那樣疼我、寵我,當我是妹妹,是我自己胡思想罷了。
我立即驅散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六哥駐蹕越州,以“紹奕世之宏休,興百年之丕緒”之意,明年改為紹興元年,升越州為紹興府。
建炎四年最後一日,除夕夜,六哥賜宴行宮,與諸位嫂嫂、兒、我一家團圓,過了一個溫馨熱鬧的舊年。
宴上,六哥的嬪妃盛裝打扮,以最的妝容與態吸引聖上的目。
我的宴幾與六哥的宴幾並列而設,我說這不太好吧,他堅持,我便沒再說什麽。
六哥遙遵康王妃陸氏為皇後,可是六嫂遠在金國會寧,大宋皇帝的後位便一直空著。諸妃中數李昭儀的位分最高,難得的是並無野心,一直盡心盡力地服侍六哥,賢良淑德,與世無爭。
諸位嫂嫂的目可真有趣,有的酸溜溜的,有的驚訝不已,有的挑釁不屑,尤以秦婕妤為甚,大喇喇的目瞟過來,從上到下打量著我,對我頗為不敬。
除夕宴上,數秦婕妤最輕狂。
豔紅錦,雪白輕裘,豔麗而誇張;嗓音最,笑聲最無顧忌,似乎有意針對我。
雪兒在我耳畔道:“長公主與葉將軍北上鎮江,陛下就納了秦婕妤。這秦婕妤姿容豔,伶牙俐齒,哄得陛下龍心大悅,就是看很多人不順眼,不饒人,尖酸刻薄。”
我問:“和其他嫂嫂得好麽?”
霜兒低聲道:“和誰都不好,但是陛下很寵,長公主不在的大半年,陛下倒有一半日子召侍寢。”
雪兒接著道:“陛下寵,宮侍都不敢得罪,就連李昭儀、吳修容、王婉容都不太敢惹。對了,秦婕妤是秦大人的堂妹,是秦大人獻給陛下的。”
秦婕妤竟然是秦繪的堂妹?
秦繪可真會鑽營,都鑽營到六哥的後宮來了。
秦婕妤端著酒杯、扭著腰肢行至我宴幾前,淺笑盈盈,“長公主,我這做嫂子的敬小姑子一杯。”
我舉杯,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嫂嫂客氣了。”
引袖,飲盡。
卻還不走,揚起婉的笑,“長公主,這大過年的,團圓喜慶,諸位姐妹都穿得鮮豔麗,為何長公主僅著白呢?”轉向諸位嬪妃,“姐妹們瞧瞧長公主這白,外罩雪白輕裘,一白,可不是寒酸了?”麵朝六哥笑道,“長公主是陛下唯一在邊的親妹,陛下為何不賜長公主幾時新的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長公主有意在除夕宴上給陛下難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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