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給我的驚喜太大,以至於有驚無喜,變了絕。
大哥,為什麽你也是金人?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對完亮否認你對我有?為什麽……難道就因為完亮是你的陛下?就因為你是臣、不能與君抗爭?
是啊,明明死路一條,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
大哥,我明白你的難,可是我不會原諒你,我恨你!
完亮奪了我的清白、毀了我,我恨他,但我更恨你!
就在火燒火燎的恨意中,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不知睡了多久才幽幽轉醒。即使是在夢中,我也清晰地覺到,無的態度與言辭,化一柄鋒利的刀,削著我的,一片片地削下來,這種淩遲之痛令人幾乎近崩潰。
殿中點著宮燈,外麵已是暗黑如墨。
羽哥走進來,再點三盞宮燈,使得寢殿明亮如晝。明哥端著熱粥和湯藥走過來,聲道:“才人,該進膳、服藥了。”
“出去!”我嗬斥道。
“才人,您不能不進膳、服藥呀,陛下說了……”明哥又搬出完亮。
“滾出去!聽見沒有?”一提起完亮,我就恨意難消,滿腔都是烈烈的怒火,“我不吃藥!滾啊!”
“才人冷靜點兒。”羽哥的眸微微一轉,含笑道,“既然您不進膳、也不服藥,那先擱著,好不好?”
我霍然起,出其不意地推明哥手中的木案,剎那間,木案和瓷碗飛出去,跌落在地,碎裂片,米粥和湯藥撒了一地。明哥嚇得花容失,看看狼藉的地麵,又看看我,驚懼地垂頭。
羽哥也嚇了一跳,卻很快鎮定下來,“才人息怒,都是明哥服侍不周,激怒才人,奴婢一定會稟報陛下,讓陛下重重罰。”
我怒目而視,吼道:“都給我滾!沒我的傳喚,誰也不許進來!”
也許羽哥瞧出我真的怒,和明哥匆匆收拾了宮磚上的碎瓷片就退出寢殿。
我坐回被窩,激憤的緒緩緩平複。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才發那麽大的火,那時那刻,我真的很想吼,真的不想有人打擾我,真的不想再聽到“完亮”三個字,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看著履,眼眶酸,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下來。
大哥,你不是金陵人氏,你家也不是做什麽買賣,你是完亮的臣子,是金人。
忽然,寢殿裏響起腳步聲,有人慢慢地靠近我,我轉眸去,心痛海,淚落如雨。
大哥……
無,不,他再也不是我的大哥,再也不是臨安、汴京的無,而是金人烏祿。烏祿坐在床沿,默默地凝視我,那纖長的眼睫微微,那黑亮的俊眸泛著晶瑩的水,那深刻如削的側臉如雕如琢,仍然像昔日那般迷人心智,是我最深、最深的迷。然而,一切皆已改變。
俊依舊,人卻已經不是那人。
“為什麽不進膳、不服藥?”他終於開口,嗓音沉啞,仿似飽含痛意。
“我與你相識嗎?”我竭力裝得冰冷無,淚水不斷地落,“我是才人,這是後宮妃嬪的寢殿,你是外臣,怎能隨意進出?”
“三妹,聽大哥的話,進膳,服藥,好不好?”烏祿的聲音越發低沉,滿目、滿臉的痛惜。
“我不認識你。”我疏離道,鼻音濃重。
“你這樣,大哥很難過……”他語聲悲愴,“大哥隻希你想開一點,好好地活著。”
“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滾!”我吼道,“滾啊!”
烏祿不走,我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怒火,失控地推他,聲嘶力竭地吼:“滾啊……”
他扣住我的雙臂,製住我,“三妹,冷靜一點……你聽我說……”
我力地掙紮、推他,他變了,不再是我的大哥,不再是我認識的無,我不要和他說話,不要!然而,我的子早已掏空了,沒多力氣,沒兩下,他就製得我毫無反擊之力,彈不得。
委屈,懼怕,無助,悲痛,這幾個月來所經的一切,一起湧上心頭,我趴在他肩頭,嚎啕大哭。他任我哭,一語不發,待我哭完才為我拭淚,仿佛仍如以往。
可是,到底不一樣了。
“三妹,無論如何,你要好好活下去。”烏祿鬆開我,憐惜地看我,“你麵蒼白,氣虛弱,再不好好調養,會落下病。”
“陛下在外殿?”我問,以完亮多疑的秉,絕不會讓大哥一個人進來。
他頷首,忽而一笑,“陛下對我說,往後會好好待你,即使陛下有其他妃嬪,也不會冷落你,你放心。”
我冷冷地勾,“那麽,陛下打算冊封我什麽?”
他眸一閃,似有一抹苦飛掠而過,“陛下說過了,先冊封你為元妃,日後再冊封你皇後。”
我嘲諷地笑,“那便要謝陛下恩典了,我沒想到的是,文武雙全的無公子,竟然是金人。你兩次不告而別,想來不是家中有要事,而是急著回金國吧。”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總之是我不好。”烏祿的臉龐恢複了平靜,不再有痛惜的神,“三妹,你我有緣相識,結義為兄妹,是我的榮幸。此生此世,三妹有什麽吩咐,做大哥的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除此之外呢?”我知道,完亮就在外殿,他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
“你我相識的一點一滴,大哥會銘記在心,永世不忘。”他的眸出奇的堅定,“三妹的一顰一笑、才智聰慧,大哥不會忘記。”
“是嗎?無論是臨安,還是汴京;無論是無,還是烏祿;無論是遊湖,還是遊河,都無關要,我已經慢慢地淡忘。我隻記得,二哥為了救我,了刺客一劍;隻記得,二哥在別苑為我彈奏那首《月出》,真意切;還記得,二哥為了哄我開心,特意買來紅豆白玉,在湖畔掛滿了一盞盞致的木蘭花燈。其他的一切,我已經忘。”我淡笑而語,每說一句,心口仿佛就痛一次。
“如此,甚好。”烏祿一笑,俊眸中似有些許苦,“三妹行事果斷從容,是好事。”
“我乏了,大人還有事嗎?”
他站起,掩藏起所有的緒,麵平如鏡,“才人好好歇著,臣告退。”
我用眼角餘看見他微微一禮,轉離去,步履如風。
那抹軒昂的人影,終究消失在迷離、模糊的昏紅影中。
大哥,如此,甚好。
大哥,就算你對我曾經有,但你在完亮麵前否認了,那麽,你我之間的一切,就此煙消雲散。
大哥,我已經是完亮的人,再也配不上你了。
大哥,我不知道自己是恨你多一些,還是你多一些,抑或是又又恨……
片刻後,我抹去淚水,因為完亮進來了。
我呆若木,他坐在烏祿剛才坐的地方,目沒有離開過我的臉。我是否哭過,是否心痛,他必定瞧得出來,本騙不了他。然而,他怎麽看待,我無所謂了。
半晌,他捉住我的手,輕輕著,“烏祿欺負你了?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
“我在臨安和大哥相識,我以真心待他,沒想到他騙我一次又一次,就連他是金人也騙我。”淚水再次湧出,我啞聲道,“我對他太失了。”
“他這般欺瞞,的確該死。”完亮笑道,“不過,宋金兩國本就不睦,他喬裝漢人去臨安,自然不能以真名與人往。你在外遊玩,不也是用假名嗎?”
“話雖如此,他也不是好人,騙我這個、騙我那個,是大壞蛋。”我氣得鼓起雙腮。
“那不如這樣,有關烏祿的一切,朕告訴你,如何?”
“陛下隨意。”我氣呼呼地看向別。
他說,烏祿的漢名做完雍,他和烏祿的父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們的祖父是金太祖。因此,他們是堂兄弟。年時,他們都在軍中曆練過,參與過對宋的戰役。先帝在位時,完雍被封為葛王,為兵部尚書。
原來,我認識的無公子,竟然是金國宗室子弟,擁有高貴的統與尊貴的份。怪不得,他的上總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高貴。而二哥趙琮,渾上下也縈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貴氣,難道二哥也是宗室子弟?是大宋宗室?
不會吧。
完亮的目犀利得很,“阿眸,方才我約聽見你們說到什麽二哥、紅豆白玉、木蘭花燈,是什麽?二哥是誰?”
我緩緩道:“當時在臨安結拜,共有三人,我,大哥,還有二哥。”
“你二哥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應該也是假名吧。”
“那紅豆白玉和木蘭花燈呢?”他追問道。
“紅豆白玉是臨安的一種甜品,風味獨特,很好吃。木蘭花燈就是製木蘭花的花燈,致漂亮。”我解釋道。
完亮笑著點頭,雙眸閃閃發亮。
再聊幾句,他就讓我早點就寢,然後離開了蒹葭殿。
繃的子鬆懈下來,我躺在被窩裏,一時間沒了睡意。
之所以好言好語地應付他,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對我和烏祿的兄妹關係有所懷疑。
既然太醫和完亮認定我患鬱證,那麽,我就發作給他們看。
兩日後,詔書下,完亮冊封我為元妃。
羽哥說,冊封典儀定在三日後舉行。明哥說,在金國,元妃的位分比貴妃、惠妃高。們興高采烈,說陛下待我這份心意、這份,就是不一樣,是其他妃嬪無法相比的。
我坐在床上,角微勾,勾起一抹漠然的笑。
這三日,我“聽話”地服藥、進食,宮人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完亮陪我說話、開解我、逗我笑,我不言不語,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冊封這日,天蒙蒙亮,羽哥、明哥就醒我,為我梳妝打扮。
穿戴好金國皇妃的冊封吉服與冠飾,坐上肩輿,我來到冊封大殿。遠遠的,我見,大殿正中的完亮著華貴、莊重的帝王冠冕,完全彰顯出他威懾眾人的王者氣度。他看著我一步步走向他,滿目欣喜與驚豔,滿麵期待與歡悅。
然而,站在他左側的一個男子吸引了我的目,完雍。
他一服,仿佛一正氣,令人無法忽視。他的臉龐平靜得近乎於冷漠,好像對他來說,我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在我眼中,他比完亮更有一種令人折服的氣度,似乎更顯龍章姿的帝者風範。
完雍也著我,可是,他的眼眸沒有我,空得如同萬丈深淵。
按理說,他不會出現在今日的冊封典儀上,但完亮跟我說了,他與我是結拜兄妹,就破例讓他進宮看我冊為元妃的風時刻。
走過去,一步,一步,我堅定地走著,緩微笑。
完亮握住我的手,微笑道:“今日起,你便是朕的元妃。”
我回以淡若無的笑紋,接著,他抬起右臂,手指微,示意冊封典禮開始。
典儀朗聲念著頌辭,我稍稍側首,看向完雍。他的目也凝落在我臉上,來不及回避,我看得清楚,他那雙俊眸盛滿了太多、太複雜的緒,染了痛意、悲傷與無奈。
剎那間,心中劇痛。
在我看不見的時候,他才流出真實意,我就知道,他故意藏了自己的心。
大哥,今日今時,縱然你想救我,也是有心無力;可是,我還是無法原諒你——你救不了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為完亮的人、妃嬪嗎?
那麽,我唯有自救。
突然,我笑起來,像癡傻的人那般嘻嘻地笑,往後退幾步,取下發冠上的珠釵、金鈿,扔在地上,接著解開吉服……所有人驚異地看著我古怪的舉,紛紛後退,完亮又驚又怒,眉頭皺,“阿眸,你做什麽?”
“不要過來!誰都不許過來!”我發狠道,將金簪抵在脖頸,“誰敢過來,我就死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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