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氣氛凝滯,眾人面肅穆,雀無聲,整個大殿唯聽見皇帝翻閱奏折的聲音。
六月的天氣嚴寒,讓人到悶熱難耐。
張吏站在殿堂上,面對堂上的迫,早已汗流浹背。
一派詭異的靜謐中,皇帝猛然一拍案桌,將桌上的奏折狠狠砸在大殿中央。
天子震怒,眾臣惶恐,整個殿堂,仿佛連空氣都凝滯。
皇帝面沉,目掃向眾人,道:“禮部張吏何在?”
張吏戰戰兢兢走上前,叩拜磕頭道:“微臣在。”
皇帝道:“你好大的膽子!”
“朕命你安置災民,派發賑災糧,你竟敢欺君罔上,用霉米殘害百姓!”
張吏叩頭道:“皇上,臣冤枉啊……”
皇帝怒道:“你有何冤?霉米一事,證據確鑿!你還有何抵賴的?”
張吏道:“霉米一事,微臣也一直被瞞在鼓里。若不是昨日微臣親自開倉驗糧,臣也不知這米何時了。”
“想是春季多雨,糧倉,這才導致糧食發霉。”
這時,聶君珩上前道:“依張大人所言,可是糧倉里的糧食全都了?”
張吏道:“自然……自然不是全部。”
聶君珩笑了笑,道:“所以,張大人的意思是,只有送至難民營的賑災糧不幸了,可是這個意思?”
張吏微微凝眉,目似不經意看向一旁的安遠侯--魏旭忠。
然,魏旭忠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后緩緩闔眸,看也沒看張吏一眼,儼然一個局外之人。
張吏頓時心生不妙,只得轉頭看向聶君珩,道:“聶將|軍有話不妨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聶君珩挑起目落在張吏臉上,道:“本將|軍記得,去年春季,連降數月暴雨,致使雨水倒灌,糧倉里數萬噸糧食浸水。”
“本將|軍想問問張大人,那批泡了水的糧食,如今去了何?又是如何理的?”
皇帝神嚴肅的看著張吏,眉宇間盡顯威嚴。
“說說吧,張大人!”
張吏咽了咽口水,他回答不上來,只得再次轉頭看向魏旭忠,見他依舊選擇無視自己,又側頭看向一旁的徐閣老。
不曾想,徐閣老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隨即也別開了目。
事到如今,靠誰也沒用,他們只怕引火燒……
張吏認清了現實,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手心早已冒出冷汗。
他抬頭看向皇帝,表懇切地道:“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臣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為了大局著想?”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神怒不可遏:“為者,不為百姓著想,視人命為草芥!朕雖貴為天子,卻讓你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罔顧民生之事!簡直愧對天下百姓!”
自打當年平定西陵,皇帝便坐擁萬里江山,統治太平盛世十幾年!一直以仁心治理天下!
可遭此霉米一事,百姓對他頗有怨言,他的一世英名豈能毀于一旦!
“如此可笑的理由,你竟也說得出口!朕何時讓你拿霉米糊弄百姓!何時讓你草芥人命!你當朕是傻子嗎?竟會由你隨意糊弄!”
張吏頭皮一,如今也只能著頭皮往下說:“皇上有所不知,去年各州縣均有洪澇,糧食收遠不足往年,加上北疆告急,北狼人三番五次興兵作,糧草若是供應不上,后果將不堪設想啊……”
“權衡利弊之下,微臣只能出此下策。”
“畢竟……保全大局才是上策,總不能讓鎮守北疆的戰士們著肚子啊……”
他說的真誠懇切,眉宇間著萬般無奈的悲戚。
“再說,那霉米臣也是吃過的,臣小的時候,家里窮,食不果腹,臣的母親便是用霉米熬粥,臣一家老小吃了幾日也沒出什麼大問題。”
“臣想著,頂多是吃壞肚子,那霉米也吃不死人,總比活活死強啊……”
皇帝聞言,轉坐回龍椅上,手指輕扣著龍椅的扶手,道:“朕記得今年各縣各州進貢的新米與往年相差不了太多,何來供應不足?”
見皇帝臉似緩和了許多,張吏趁熱打鐵道:“皇上有所不知,與往年相比,今年的確了許多,上個月派去的賑災糧又不幸被劫匪搶奪,糧倉里的新米所剩不多……”
張吏深嘆了口氣,故作惋惜道:“怪去年那場大雨,糟蹋了太多糧食!也怪那喪盡天良的劫匪,搶了百姓的賑災糧!”
說罷,他又將矛頭指向聶君珩,道:“臣以為有聶將|君親自出馬,那批丟失的賑災糧應該能追回來的,不曾想,聶將|軍征戰沙場從無敗績,如今卻拿幾個劫匪沒辦法,那可是幾千噸糧食啊……”
幾句話,便將他摘得干干凈凈。
他又朝皇帝叩首道:“若非如此,下也不敢出此下策。”
“微臣有罪,罪該萬死,若能安定民心,微臣愿意以死贖罪……”
聶君珩聞言冷笑道:“張大人倒是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這時,魏旭忠也上前道:“如今北狼人虎視眈眈,我等不萬萬可大意。張大人用霉米救濟災民雖有不妥,可也是為了江山穩定著想,還皇上從輕發落。”
徐閣老也道:“是啊,自古以來,臣也沒聽過霉米能吃死人,災民極了,就是樹皮也吃。張大人也是為了穩住大局,今年各地均有災,若將新米都給了災民,北狼人一旦進犯,屆時,國庫空虛,糧草不濟,后果不堪設想啊……”
高堂之上,皇帝面冷寂,可方才那怒火到底是消散了。
在江山社稷面前,區區幾個難民的命好似也變得微不足道。
他目掃向殿堂上的眾人,道:“眾卿有何見解?難道,要朕為了穩定江山,不顧難民安危嗎?”
歷朝歷代的君王,骨子里都是無的,也是虛偽的。
可他不愿做個明正大的惡人,即便要做,也該是旁人著他做。臭萬年的,也不該是他。
徐閣老自然清楚皇帝的心思,于是率先走到大殿中央,跪地叩首道:“還皇上為了大局,對張大人從輕發落。”
這時,另有幾個大臣也站了出來,紛紛為張吏求。
這些人無疑都是徐閣老在朝中的樹立的黨羽,張吏作為禮部尚書,為他提供了諸多便利,他自然不會輕易舍棄。
事到如今,皇帝心中已有定奪。
他道:“國家大事急如星火,朕貴為天子,必須對天下百姓著想,為江山社稷著想!霉米一事,朕雖不治你死罪!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便罰你一年的俸祿,用以救濟災民!”
“張大人可有異議?”
張吏心中不竊喜。
一年俸祿于他而言,不過九牛一,不足掛齒!
他跪地叩謝道:“謝主隆恩。”
勝負已定,魏旭忠得意的看向一旁的聶君珩,神間充滿嘲諷。
即便證據確鑿又何如?
這統治天下的高臺,原本就是千上萬的白骨堆砌而!
在江山社稷面前,為帝王怎會在乎區區百條人命!
更何況還只是些低賤的災民!
聶君珩對上魏旭忠的目,角微微上揚,帶著一冷笑,笑意不達眼底。
此事,可沒這麼輕易結束!
就在張吏以為塵埃落定時,聶君珩上前道:“敢問張大人,要如何安置災民?是繼續讓他們吃霉米,還是放任不管,讓他們活活死,從而毀掉皇上的一世英明呢?”
“不過,不管是前者還是后者,都會讓皇上的名聲損!張大人還需妥善行事才是!”
聶君珩若是不提這個問題,他自然還是會用霉米應付。
可如今,他當著皇上的面將這棘手的問題拋到了臺面上,便變得十分復雜了。
張吏深知,為帝王,皇帝自然不愿搖江山社稷,也不愿名聲損!
可這世上哪有兩全其之法!
張吏可不愿再接這燙手的山芋,便語氣嘲諷地道:“聶將|軍足智多謀,想必心中早已有了兩全其的法子,不妨說出來,下洗耳恭聽!”
皇帝道:“聶將|軍不妨直說,朕乃天子,自是不愿放棄任何一個百姓!若你有更好的辦法,朕為你排除萬難!”
聶君珩道:“回稟皇上,微臣這還真有一個兩全其的法子,只是這事,還需張大人出力才行。”
“這辦法不但能解決賑災糧的問題,還能不損皇上英明!”
“此事若,皇上必得民心!江山必然永固!”
皇帝頓時來了興趣,道:“聶將|軍有何高見?快快說來!”
聶君珩道:“除臣,治貪污!為天下立心,為百姓立命,正天地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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