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滿臉狐疑，重新靠回了榻上。

謝堯臣全程黑著臉回到自己院中，便是連院中的下人，都看出他臉不對，各個面面相覷，行禮時，也連大氣都不敢出。

謝堯臣一腳踹開門，門扇“咚”的一聲砸在墻上，復又彈回來，吱吱呀呀的搖曳。

他大步地走進去，在正堂的椅子上坐下，漆黑的眸平時前方，神間潛藏著說不盡的怒意。

辰安在他側站定，彎腰問道：“王爺，王妃……還留嗎？”

“不留。”謝堯臣冷冷吐出兩個字。

辰安沒有意外，這確實是他們王爺的行事風格，他已料到。

但……辰安看了謝堯臣一眼，再問：“可趁王妃傷病，送滋補的煲湯過去，不知王爺，打算何時手？”

他記得那晚他們王爺反常的舉，他擔心，王爺會有些舍不得。但這種事，為了他們王爺，他也得催王爺早些做下決定，省得夜長夢多。

謝堯臣聞言結微，眸不再似之前那般鋒利，腦海中復又出現那晚在集市的畫面。

前后兩世，二十載，他心緒從未那般開懷過，即便只是短短片刻。

他仍記那晚和宋尋月回府分開后，王府的寂靜，心間的空落，以及這幾日藏在心間的期待。

好似在這短短幾日間，心間便攀出一條線，掛去了王府另一面的嘉禾院，他送云錦，無非就是想再有集，可盼的集沒有來，等來的卻是這般深切的失。

果然啊，他還是不該對宋家人改觀，前世都被害死過一次，怎麼會不長記，今生又生出如斯期許？

辰安見謝堯臣半晌不回話，便知自己揣測的沒錯，王爺有些舍不得，所以遲遲不能回答他，遲遲定不下來送煲湯的時辰。

辰安正再提醒，張立卻走了進來，俯行禮道：“王爺，太醫來了，帶去王妃院中嗎？”

“不必……”謝堯臣語氣間有些疲憊，對他道：“本王是請太醫來請平安脈的，他進來吧。”

傳喚了太醫，太醫院會有記檔，謹慎起見，不好讓太醫白跑一趟。謝堯臣手撐椅子扶手，立起兩指支住了頭。

不多時，太醫進來，之三十來歲，上續八字須，他將醫箱房子腳邊，跪地行禮道：“臣宇文昊，拜見王爺。”

謝堯臣示意他起，將另一條手臂放在桌上，對宇文太醫道：“本王口脹痛，你瞧瞧什麼緣故。”

其實他知道什麼緣故，無非就是剛才給氣得。

宇文昊聞言上前，斂袖搭脈，半晌后，宇文昊面疑，松開手，對謝堯臣道：“脹乃怒所致，并無大礙，王爺亦是康健強壯。不過……”

宇文昊言又止，最終還是提醒道：“王爺氣旺盛，有外溢之象。”

宇文昊覺得有些奇怪，三大王不是已經親了嗎？氣怎會如期旺盛？甚有外溢之象，怕是過幾日夜夢會弄臟子。

謝堯臣不解，看向他：“此話何意？”

宇文昊笑笑，道：“王爺既已親，倒不如與王妃同宿，此患可解。”

謝堯臣瞬間便明白了他說的外溢之象是什麼意思，甚覺丟臉，脖子一下通紅。

他忽地就想起那晚被困玉香樓，和宋尋月所遇的一切，恍惚間，他似乎又聞到上那若有若無的雪中春信。

謝堯臣忽地暴怒，厲聲斥道：“滾！”

宇文昊大驚，連忙俯行禮，提著醫箱，倒著退出了謝堯臣的房間。

張立看了謝堯臣一眼，連忙追了出去：“宇文太醫！宇文太醫！”宇文昊驚得手都有些抖，忙轉打哈哈行禮。

張立走到宇文昊邊，邊送他往外走，邊道：“您別介意，王爺同王妃起了些齟齬，心不大好。平日里，我們王爺人最和善不過。”

宇文昊抹著冷汗，連連稱是，隨即便由張立送離王府。

太醫離去后，辰安轉頭看著謝堯臣，見他們王爺膛起伏的愈發厲害，便知他是真的氣狠了。

怎能不氣？剛起了些心思，就被這般無碾滅，太醫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多無奈。

辰安再次行禮提醒道：“王爺，宜早不宜遲，定下吧。”

謝堯臣閉目，重嘆一聲，道：“就今晚吧，夜宵時送去。”用過后睡下，夜里靜靜的走吧。

說罷，謝堯臣起，對辰安道：“別跟著我。”說罷，自己進了里屋。

辰安看著尚在抖的帷簾，微微低眉，走過去守在了外頭。

整整一下午，辰安都沒有在里屋聽到任何靜，也不知他們王爺在做什麼。晚膳的時候，王爺也沒出來傳飯。

一直到夜里亥時，里屋方才傳出一點腳步聲，隨即便聽他們王爺吹火折子的聲音，不多時，帷簾亮起燈火幽暗的。

“辰安。”里屋傳來謝堯臣的聲音。

辰安聞言，解開簾子走了進去，只見他們王爺一副剛睡醒的模樣，站在燈旁。

辰安微微抿，自小跟著王爺，他了解他，王爺一旦有解決不了，很想逃避的事時，便會一睡不醒。

辰安行禮：“王爺。”

“嗯。”謝堯臣應聲，問道：“湯備好了嗎？”

辰安道：“備好了，用的封，能讓人在睡夢中離開，痛苦最小。”

謝堯臣面上看不出別的神，他看著眼前跳躍的燭火，遲遲不下令，也不知在等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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