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冬日的天空蒼涼高遠，瓦藍一片。

馮蘊不太清楚昨夜是何時睡過去的，迷迷糊糊醒來，上像是被舂米的石杵搗過似的，自鎖骨以下，彌漫出一片嫣的痕跡，酸不已……

嘆口氣。

昨夜里裴獗說，“怎會生得這樣……”

在他心里，總是氣的。

但他也沒有因此就饒過，鋪天蓋地，就似采摘剛的桃似的，越是如此，越是要一口一口咬，滲出來才好……

馮蘊覺得很冤。

其實他說得不對，不是己方無能，而是敵方太勇。

就裴獗那樣，再來兩個馮蘊，只怕也吃不消……

馮蘊推開窗戶。

天喜人，鳥兒在稀薄的晨霧中歡快地啁啾。

整個人愉悅起來，剛要個懶腰，環兒便來稟報。

“平原縣君求見娘子。”

濮漪臉蛋紅撲撲的，像在胭脂里泡過似的，扭扭過來，先夸馮蘊氣好，再夸裳好，最后開始局促不安地摳手心……

馮蘊輕笑，“想說什麼便直說。”

濮漪從側的仆手上接過一個荷包，小聲道：

“我備了一個麒麟玉佩，自己打的絡子，不知送給溫將軍，會不會禮數太輕？阿蘊，你快幫我斟酌斟酌，看看這個能不能得溫將軍的眼……”

說這話的時候，已紅了臉。

馮蘊明白那種小兒的思，笑著打開荷包……

盡管有準備，還是被這塊玉石之所驚住。

上好的羊脂玉，質地潤，細膩和，握在手上似乎還能到子的溫和幽香，再看那致雕工，顯然是出自宮廷國匠之手……

“阿蘊，你快說，麒麟玉怎麼樣？”

濮漪有些迫不及待，很張。

馮蘊笑道：“好東西。要是送我的，就更好了。”

濮漪低頭，從頸間掏出一個翡翠吊墜，“這是白馬寺的袁方丈開過的護符，阿蘊，我送給你，保你歲歲平安。”

馮蘊方才只是玩笑，看說得真誠，又是從脖子上取下來的心之，哪里好意思收下？

笑著推回去。

“與你說笑呢。”

濮漪的臉更紅了。

馮蘊揶揄，“縣君不用擔心，禮隨人。大兄喜不喜歡，要看送他禮的人是誰……”

這話是老實話，濮漪卻再次紅了臉。

馮蘊從認識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這般靦腆……

果然甜甜的慕，最是醉人。

“這份回禮，煩請阿蘊轉給溫將軍。有勞了。”

“小事。”馮蘊笑道：“將來你們婚，我便是頭號功臣。有了孩子，你記得教導，沒

有姑姑就沒有他們……”

濮漪哪里得這樣的調侃？

用力拍馮蘊一下，含嗔帶笑。

“瞧瞧你都說的是什麼，八字都沒有一撇的事呢……”

馮蘊笑道：“以我對大兄的了解，這八字啊，已經有一撇了。”

溫行溯這種人，怎會無緣無故送東西給郎？還是給晉國大長公主的兒平原縣君？

他這麼說了，就一定是深思慮過的。

雖然馮蘊對溫行溯的轉變也有些猝不及防，但對這二人的結合是心存祝福的。

所以，這便開始替大兄籌謀起來。

“大長公主殿下，對此如何看？”

濮漪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但是的命運是攥在母親手上的。

如果得不到大長公主的首肯，馮蘊可以斷定，他們的不會順利。

“我還不曾告訴阿母。”濮漪語調略帶躊躇，看得出來，對于自己的也是忐忑。

頓了頓，咬下。

“還是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告訴吧。阿母為我碎了心，我不忍再讓失……”

馮蘊笑了下，點頭稱是。

濮漪看當真不要護符，又收回去，朝馮蘊行個禮，告辭離去。

外面車馬轔轔，人聲鼎沸。

小滿走進來，看馮蘊一眼，臉頰便微微泛紅。

“娘子，將要啟程了，你可睡醒了？”

馮蘊看害的樣子，攏了攏裳。

“行李都準備好了？”

小滿道：“仆們早早便起準備了，金雙和銀雙也過來相幫，別看兩個小娘子弱弱的，手腳快得很哩。”

馮蘊走出去，一群人正在將行李搬上平板車。

金雙和銀雙也在。

姐妹倆很勤快，忙前忙后地張羅，手腳也麻利……

馮蘊看到了一臉快活的紀佑。

生怕活多累人，他一手拎一個箱籠，輕松放到車架上。

金雙銀雙姐妹兩個，道謝不止。

紀佑笑得見牙不見笑。

“上車吧，你們快些上車去。外面曬著，用不著你們……”

有那麼多人高馬大的侍衛，這些力活，確實用不著細皮的小娘子。

可金雙和銀雙很是過意不去。

“我們得王妃收留，正該多使些力氣，以謝恩人……白吃飯，不干活，如

何心安……”

紀佑笑道：“王妃好心腸，怎會因這小事怪罪，你們要真有心，往后把王妃侍候好，也就是了……”

金雙垂目道：“也不知我姐妹兩個有沒有福氣侍候王妃。”

馮蘊雖然留下了們，但邊除了小滿這個得用的仆，還有環兒、佩兒幾個，都是以前郡守府的舊人……

金雙和銀雙是不上手的。

紀佑明白們境尷尬，寬道：

“你們無須刻意去做什麼，只要忠心，總會有安立命之。”

金雙緩緩施禮，微微臉紅，“多謝紀大哥指點。”

娘害的表，讓紀佑心旌搖，恍然間，口干舌燥，心跳快得跟什麼似的，仿佛下一瞬，就要從膛里穿出來……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覺。

心疼，憐憫，那麼地想……

那麼地想保護一個子。

一生一世。

-

馮蘊角輕微地抿了抿，慢條斯理地上了馬車，紋不地靠在車壁，著湛藍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什麼。

小滿怕累著腰，又抱來枕。

“路途遙遠，娘子靠在上頭，舒坦一些。”

馮蘊沒有說話。

車窗上的青帷是掛起來的，看見裴獗過來了。

侍衛和仆們齊齊行禮。

金雙和銀雙也低著頭，長長的睫垂落，沒敢抬頭直視裴獗。

葉闖低頭走近，將踏雪的韁繩遞給他。

氣氛突然就冷凝下來。

方才的談笑風生，因為裴獗的到來，消失了。

裴獗了踏雪的頭，沒有說話，徑直走向馮蘊的馬車。

“蘊娘。”

馮蘊隔著車窗看他，“天氣這麼好，大王想騎馬便騎馬吧。”

對他來說，蜷在馬車里，不如騎上快馬馳騁在野外輕松自在……

要不是為了陪，裴獗是一刻也不想坐車出行的。

裴獗口頓時一松。

無須他說，蘊娘便懂。

他嗯聲，利索地翻上馬。

“駕！”

馮蘊看著男人拔的影。

踏雪是車隊里最高最壯最威風的馬。

騎著踏雪的裴獗，劍眉星目，神冷峻，一鐵甲披大氅，矯健得就如天空翱翔的鷹隼，旋風般刮過車隊。

這樣的馬蹄聲，足以踏碎世間的任何一顆芳心……

馮蘊突然想到金雙和銀雙彈的那一曲《將軍令》。

此此景，竟與那曲調的意境驚人地重

合……

“啟程——”

“啟程了。”

有涼風刮過來。

馮蘊皺了下眉頭，抱住雙臂。

裴獗不在車上，只有小滿陪馮蘊坐在馬車上。

出了驛館，更熾烈了。

見夠了冬日的冷，小滿將車簾卷起，孩子似的過車窗往外看，角浮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天青蒼明，左仲騎著馬護在馬車一側。

小滿的位置，恰可以看見左仲的英姿……

“小滿，我有些冷。簾子放下吧。”

馮蘊說完，沒有聽到小滿回答，輕咳一聲。

“小滿！？”

拔高了聲音，小滿到驚嚇般，愕然回頭，撞馮蘊戲謔的目，臉頰突然通紅。

看得太投了。

“娘子說什麼？我，我沒有聽清……”

馮蘊看著的小滿，突然想到裴獗的話。

左仲和紀佑，也該婚了。

他們是裴獗的侍衛，馮蘊當然希把自己人安排到他們的枕邊……

婚姻的力量有多強大，深有。

可以全小滿，又順理章讓左仲為“自己人”，是愿意的。

“小滿，你可知，大王要給左侍衛議親了？”

小滿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哦一聲，默默垂下眼簾。

“相看好了嗎，哪家的郎？”

馮蘊問：“你說，左侍衛適合什麼樣的？”

小滿沒有抬頭看馮蘊的臉，輕輕咬了咬下，頭的聲音極是不穩。

“左大哥配得上極好的，嗯，極好的……”

馮蘊沒有說話。

湊近，輕輕開簾子。

金雙銀雙跟環兒幾個坐在后面的板車上。

板車拉貨，也拉人。

侍衛們騎馬跟在馬車的兩側……

馮蘊是無意看的。

小滿卻忽地意識到什麼，頭哽住。

看到紀佑頻頻回頭看金雙。

左仲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平板車上，金雙莞爾一笑。

表不遮不掩，仿佛明了一個春天。

小滿仿佛噎住一般。

“們真。”

馮蘊側頭看過去，微微掀。

其實小滿也是頂頂好看的小娘子，只是太稚氣了，長得青又沒心沒肺，缺那種男子的風韻，而世間的雄……往往都會不自地被散發著丨配氣息的雌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