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安低著頭,攥著五指。
哪怕他沒有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他也沒辦法與麵前這些人抗衡。
如今,他已過街老鼠,這些人一手指頭就能按死他,他除了默默承,沒有第二條路。
雖然他不能反抗,但,他能記住這些人的樣子。
等日後……總有一天,他會走到這些人之上,屆時,他會讓這幾人後悔今天對他的辱。
雲初從他眼神中,看到了他的野心。
這就是一條狼,一條永遠充滿了鬥誌的狼。
哪怕無法走仕途,他也能在別的路,殺出一條路。
雲初吩咐車夫,將馬車駛了過去。
掀起車簾,喊道:“安哥兒,上車。”
圍著謝世安的那群人,自然認識雲初,柱國大將軍寵著長大的嫡長,他們還沒那個膽子冒犯,於是一哄而散了。
謝世安將那些人丟棄在地上的紗布撿起來,不顧路人異樣的眼,將紗布遮住眼睛,係在頭上,然後上了雲初的馬車。
“多謝母親解圍。”
雲初看著他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大街上?”
“我是想找個賺錢的活計。”謝世安低著頭,“但那些人一聽說我是謝家人,就拒絕我的請求,我太沒用了……”
雲初歎了口氣:“我是這樣想的,把謝家那個宅子賣了,當做咱們回冀州的盤纏,趁冬天來臨之前啟程如何?”
謝世安早就聽祖母提起過,母親想舉家回冀州。
原先他以為是因為住的事,如今謝家宅子保住了,母親怎的還要回老宅?
他不明白,母親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怎麽會一心要回冀州?
他看向雲初的麵容。
企圖從這張臉上看出端倪。
但他隻看到了一張為謝家憂心的臉。
父親已經死了,謝家再也沒了任何希,母親真的是心甘願留在謝家嗎,真的一心在為謝家著想嗎?
他心的懷疑再度冒出來。
他垂眸開口:“母親,我不想回冀州。”
雲初笑了笑:“你是謝家長子,這個家由你撐起來,那就一切聽你的。”
給了謝世安機會,是他自己不要。
那就隻能,將謝世惟帶回來了。
作為一個年人,不會親自對謝世安手,那就讓這倆兄弟相爭吧。
馬車很快停在了謝家大門口。
原來還有兩個家丁守著大門兩側,如今門口的石獅子都出蕭條和落寞,大門口無人清掃,滿是風吹來的落葉。
二人邁過門檻進去,在前院分開。
謝世安走進自己的青鬆閣,書三九連忙將菜飯端上來。
這飯菜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廚子之手,應該是祖母和姨娘親自下廚做的晚餐,送了一份來他這裏。
隻有母親院子裏,還有許多下人,哪怕謝家廚子沒了,母親邊也還有丫環盡心盡力的伺候著,母親這樣尊貴的人,大概永遠也不會淪落到親自下廚的那一天……
謝世安味同嚼蠟般,將飯菜都吃完了。
他知道,這段時間母親幾乎天天出門,忙到天黑了才回來,究竟在忙什麽呢?
祖母說母親一心為謝家奔波,他很想知道,母親到底在奔波什麽……
第二天早上,雲初用過早餐之後,乘坐馬車外出,打算親自去給兩個孩子挑幾匹布料,做幾裳。
知道孩子們不缺這些,但是孩子們的親生母親,親娘準備的裳,終究是意義不同一些。
馬車剛走出謝家這條巷子,就聽到秋桐低聲道:“夫人,有人跟在我們車後麵,好像是……大爺。”
雲初掀起車簾,微微往後看了一眼,看到一個形迅速躲在了牆後。
笑了笑:“不用改行程,繼續走。”
馬車在京城熱鬧的街道停下來,停在了一個布匹鋪子門口。
雲初走進去,買了幾匹好料子,接著買了幾件八九歲孩子穿的,回到馬車上,繼續前行。
馬車慢慢行到了城西,這裏是最底層百姓居住的地方,到了巷子口,馬車都進不去了,雲初從車上下來,走進巷子,停在了一個院子門口。
秋桐上前敲了敲門,裏頭傳出一個孩子警惕的聲音:“誰?”
雲初聲開口:“惟哥兒,是我。”
聽到的話,門開了。
與此同時,跟在雲初後的謝世安,整張臉寫滿了不可置信。
惟哥兒……竟然就在京城,是母親把惟哥兒藏在京城嗎,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他跟著走近了。
“惟哥兒,你瘦了。”雲初看著眼前的孩子,“你回京城這麽多天,委屈住在這裏,你怪母親嗎?”
謝世惟搖頭:“是母親給了我容之,不然我就要被抓進大牢了。”
“我給你買了幾裳。”雲初從秋桐手裏拿過裳,開口道,“你現在的樣子,和從前的謝二爺大不一樣了,沒幾個人能認出來。以後,你就自稱是冀州謝家老宅那邊的謝家子,名謝威,如何?”
謝世惟茫然道:“母親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帶你回家。”雲初問他,“你不想回家嗎?”
謝世惟立即驚道:“不、我不回去,我還回那個家幹什麽?沒有人在意我,沒有人重視我,我死了都不會有人在乎!”
“不,你錯了。”雲初一字一頓,“你父親死之前都在念叨你,你怎麽能說沒有人在意你呢?老太太也從來就沒有怪過你……還有你大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大哥,為了謝家,他迫自己長起來,他努力撐起整個謝家……”
謝世惟抿著不說話。
他還隻是個孩子,怎麽會不想回家呢,不過是罷了,就算這個家快散了,他也想回去……
“其實,我可以把謝家撐起來,但我不能。”雲初語重心長,“你讀過書,應該知道一句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希你大哥能在逆境之中長起來,希他靠自己讓謝家翻……但他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微小了,我希你回去,和你大哥一起,撐起謝家門楣,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站在院子外的謝世安滿心震。
原來母親真的是一心一意在為謝家奔波……雖然他並不認為謝世惟能幫他什麽,但,母親能做到這一步,足以說明,母親是真的從未想過離開謝家……
他何其有幸,能有這樣一個嫡母。
他真的太卑鄙了,竟然來跟蹤母親……
謝世安抹了一把臉,轉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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