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好也有一個小小的壞——在跟楚正則和好之后,薛玉潤對于要拼命練字這件事,迅速地喪失了一半的興趣。
再加上錢夫人正式宮,薛玉潤平時要跟著錢夫人在識芳殿念書,也要練字。所以等到了休沐日的時候,薛玉潤看到字帖就有點兒發暈。
可偏偏楚正則還跟錢夫人較上勁兒了,覺得自己務必要讓薛玉潤的字驚艷錢夫人,他還親自來教練更復雜的字。
這可苦了薛玉潤。可是先前答應過楚正則,每次都要來練十張大字的。是最守諾的小娘子,可不能食言。
于是,磨磨蹭蹭地打開墨盒,先在十二生肖的墨錠間猶豫。
這十二生肖的墨錠是爺爺為特別制作的,墨錠上惟妙惟肖地雕刻著十二生肖的模樣。今兒覺得,就連小老鼠都特別可,讓不釋手,實在不知道該挑哪一塊墨錠比較好。
然而,一只手就隨手點了點先前用了一部分的墨錠,楚正則隨口問道:“找不到先前在用的墨錠?”
瓏纏最知道自家姑娘的子,可皇上有令,不敢不從,只好默不作聲地把墨錠從盒子里取了出來。
薛玉潤看看墨錠,看看瓏纏,又看看楚正則,剛要開口說話,楚正則就從筆架上取了一只筆,遞給薛玉潤。
薛玉潤握著筆,悄悄地手去勾筆架。
楚正則有點兒困,手幫把筆架挪到跟前來,問道:“怎麼了?”
“我不想要這支筆,我想要那支小狗狗的。”薛玉潤把手上的筆放回筆架,手了筆架上的另一支筆,然后又挪到另一邊:“這個小花花好像也很好。”
最后,又拿回了第一支拿在手上的筆,認真地思量:“這支小兔子的也很好。”
楚正則:“……你是不是不想練字?”
薛玉潤宛如聽到了世上最好聽的聲音,用力地點頭,眼地看著他:“皇帝哥哥,我想睡覺。”
“你才剛起床一個時辰。”楚正則面無表地道:“你想都別想。”
*
薛玉潤被迫端正練字。
被迫練字的時候,就很需要給自己打氣了:“湯圓兒要多多練字字,練完字就可以睡覺覺,就可以不用跟——”
瓏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后趕道:“奴婢失儀,請陛下恕罪。”
薛玉潤被打斷了要嘟囔的話,沒急著繼續打氣,而是先把自己的水杯推給瓏纏,關切地道:“瓏纏,給你喝水。”
楚正則也并不在意,隨手揮了揮,就沉浸在自己的棋局中。他的學業繁重,只有休沐日時,才能得空研究棋局。
瓏纏恭敬地道了一聲謝,抱著茶杯,對薛玉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薛玉潤有樣學樣地握住了自己的,點了點頭。
瓏纏心底大松了一口氣。
——好險。
能賭一年的份例,家姑娘絕對要把皇上稱為“大壞蛋”了。
唉。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把姑娘的書桌再搬回原先的角落里。
瓏纏遙遙地著最開始遠在天邊的角落,懷念地嘆了一口氣。
*
被瓏纏打斷之后,薛玉潤不再說話,而是默不作聲地練字。但如此一來,就更困了。團花箋上的字,開始變得有點兒模糊。的頭一點一點的,筆也有點兒不聽使喚,不知道在劃拉寫什麼東西。
直到昏昏睡意徹底掌控的小腦袋瓜,閉上眼睛,一頭磕在了書桌上。
楚正則剛想好怎麼破這一局殘局,就聽到邊薛玉潤的書桌上傳來“砰”的一聲響。楚正則拿著棋子的手一頓,連忙站起來,走到薛玉潤的邊:“沒事吧?”
薛玉潤終于被瓏纏搖醒了,努力撐著眼皮子,睡眼惺忪地看向楚正則:“嗯吶……”
薛玉潤并不知道,剛剛因為太困磕到宣紙上,紙上的墨跡還沒有干,現在都印在了的額頭上,糊了一團。
楚正則看著額頭上的墨跡,努力地忍住了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薛玉潤搖搖晃晃的,一頭栽到了他的上,揪住了他的服。
楚正則:“……薛玉潤!”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白的服!
的額頭上還有墨跡!
薛玉潤兒沒想過發生了什麼,混混沌沌的,還嗯嗯啊啊地舉起手來表示在聽。于是,小手“嘩”地過楚正則的下,在他的下上留下了一道鮮明的墨痕。
楚正則:“……”
皇上素來干凈,德忠嚇得趕拿了塊帕子來替楚正則拭臉上的墨痕。瓏纏膽兒都要嚇沒了:“陛下恕罪!!”
瓏纏飛快地把薛玉潤抱了起來,薛玉潤這麼折騰,睡意去了大半。只是,還沒來得及把前因后果聯系起來,就看到了楚正則下和服上的墨跡。
然后,就笑出了聲來。
*
因為許漣漪宮,正打算來找薛玉潤的三公主,才剛剛走到勤政殿,就聽到了楚正則憤怒的聲音:“薛玉潤!朕明日必與你算賬!”
三公主倏地停下了腳步,二話沒說就拽著許漣漪拐了個彎:“快走快走。要是還活著我們再來找玩兒。”
許漣漪深以為然地點頭。
帝后的關系,可真糟糕啊。
*
等梳洗過后,換了干凈裳,薛玉潤終于厘清了前因后果。
然而,此時,楚正則正板著臉,不茍言笑地看著眼前的棋局。
看起來超級兇。
薛玉潤著自己的小荷包,很是猶豫了一會兒。但是,畢竟是把墨弄到了他的上,爺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薛玉潤還是挪著小碎步走到了楚正則的邊:“皇帝哥哥……”
楚正則冷聲問道:“何事?”
薛玉潤打開自己裝著制脯的小荷包:“我給你吃我最喜歡的制脯,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薛玉潤謹慎地出一小片,正在猶豫要不要折斷,就看到瓏纏在一旁比了個“五”——那是小荷包里所有的制脯。
薛玉潤扁著,但還是把整個小荷包都遞到楚正則面前,哽咽著道:“這是我最最最喜歡吃的制脯,都給你……”
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里都有淚花在打轉,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對手上的制脯有多麼的喜。
楚正則一下就不生氣了,他別過臉去,冷淡地應了一聲:“哦。”然后,手想扶著薛玉潤手上的荷包,折一小塊脯裝個樣子便罷了。
畢竟是最喜歡吃的東西,君子不奪人所好。
然而,他的手才上薛玉潤的荷包,薛玉潤以為他要把整個荷包拿走,登時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也不想的,可那是直到下個休沐日前,所有的制脯!
楚正則唬了一跳,手忙腳地給眼淚:“你別哭了,朕不拿了。”
薛玉潤搭搭地哭著道:“你不能不拿。”
他要是不拿,都不算完道歉,那怎麼能行呢。
楚正則只好拿出一塊脯,親自喂給吃:“朕拿完了。”
薛玉潤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又看看脯,張口咬住脯,含含糊糊地道:“謝謝皇帝哥哥。”
楚正則大松一口氣。
吃完脯,薛玉潤就回過神來了。紅著臉,從小荷包里挑細選了一塊最大的制脯,遞給了楚正則,向他保證:“我挑了最大的一塊,可好吃了!”
楚正則看著亮閃閃的眼睛,想了想,還是吃下了脯,道了一聲謝。
薛玉潤的聲調又快活起來,但是還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呀皇帝哥哥,我、我就是忍不住。”
“我太困了。”委屈地道:“制脯又那麼好吃。”
兩件事毫無關聯,但楚正則聽明白了。
因為太困了,所以磕到了墨。因為制脯太好吃了,所以忍不住哭了起來。
但是,不是故意要弄臟他的服,也是想好好地道歉的。
“朕讓德忠替你在偏殿準備了寢,書房離承珠殿太遠,你下次要是困了,就去偏殿睡一會兒。”楚正則剛剛被哭得差點兒出了一聲汗,此時哪還有什麼脾氣。
薛玉潤眼前一亮,高高興興地挽著楚正則的手臂:“皇帝哥哥最好啦!我最喜歡皇帝哥哥了!我以后再也不說你是大壞蛋了!”
楚正則的笑意凝結在臉上。
什麼意思?
還背地里說過他是“大壞蛋”?
然而,楚正則還沒來得及發出質問,書房外就傳來太皇太后沉肅的聲音:“陛下,你把湯圓兒罵哭了?”
楚正則:“……”
在薛玉潤極力澄清了三公主給太皇太后帶去的謠言,并且堅定地跟楚正則站在一起之后,太皇太后勉強放過了楚正則,贊許了楚正則在偏殿放薛玉潤寢的行為,并讓他們以后休沐時,午后小睡一會兒,有利于長。
薛玉潤自覺皆大歡喜,陪太皇太后用過午膳,極力邀請楚正則一起午睡:“睡午覺可以長高高!”
楚正則猶豫了一會兒,但小小年,對于長高非常在意,他還是點頭同意了。
*
薛玉潤睡非常快,沒一會兒就睡了,口中含糊地說著夢話:“皇帝哥哥……大……蛋……”
楚正則筆直地平躺著,聽到這句夢話,頓時睡意全無。
大壞蛋?
因為薛玉潤方才極力維護他,楚正則本來已經全然不在意稱他是“大壞蛋”這件事了。可聽到的夢話,楚正則頓時就有點兒心態不平。
——怎麼夢里都在罵他!?
楚正則正在心中腹誹,一旁的罪魁禍首薛玉潤卻夢正香,手一拉,腳一踢——練地把被子都卷到自己下著——咻地踹出一腳,把毫無防備的楚正則,一腳踢下了龍床。
楚正則:“……?”
此時已是冬日,拔步床的圍廊里鋪著厚厚的絨毯。楚正則疼是不疼,可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坐在絨毯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但他接著聽到了德忠和瓏纏的腳步聲——大概是他們聽到了聲響,不放心要來掀開床簾查看他們睡覺的況。
楚正則二話沒說,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咬牙切齒地把被子從薛玉潤下拉出來,然后馬上鉆回被窩,裝作睡的模樣。
被小皇后踢下龍床這種事,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而真正睡了的小皇后,無知無覺地往他懷里蹭,親昵地抱著他。
氣憤的小皇帝僵了僵,給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順帶攏了攏被子——
明天必定找算賬!
*
然而,其實并不用等到明天。
等薛玉潤一覺醒來,梳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湊到了楚正則的面前。
楚正則面無表地看著,思量著自己應該怎麼不聲的找算賬,就聽薛玉潤興高采烈地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我夢見我拿到了一個超級大的蛋。”
楚正則一愣。
所以,不是“大壞蛋”,而是“大蛋”嗎?
“這麼大呢。”薛玉潤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把手過頭頂,比了一個超級大的圓:“我們今天晚上,讓茶膳房做蛋吧!”
楚正則:“……行。”
薛玉潤高興地暢道:“皇帝哥哥,你說,那麼大的蛋,怎麼做更好吃呢?的蛋羹好吃的,或者做一碗蛋面?”
薛玉潤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頭,最后饞得總結道:“這樣做也好吃,那樣做也好吃。好難選喔。”
楚正則下意識地跟著點了一下頭。
然后,他就為自己的點頭,而愣住了。
他坐在書桌前,手中著一顆玉棋子,卻遲遲沒有落子。
楚正則忽然很懷疑一件事——
有的“明天”,是不是永遠也不會來?
*
后來,大概是為了證明“明天”總會到來,薛玉潤和楚正則因為爭搶被子,導致兩人雙雙生病。
鑒于這一次兩人都半夢半醒,所以還記得你爭我搶的過程。
于是,晏太醫被薛玉潤和楚正則雙雙私下拜托,讓他往對方的藥里多放一點兒苦心蓮。
晏太醫故意沒有在當下拒絕他們的請求,只是給他們倆按恰當的方子抓了藥,并沒有給任何一人多放苦心蓮。
待他看著薛玉潤和楚正則在書房喝藥時,見他們的邊都各自放著一小碟餞,薛玉潤的邊放著酸甜口的餞,楚正則邊則放著甘甜的餞。
也不知道是猜到了對方的“伎倆”,還是良心不安,特意為對方準備的。
薛玉潤和楚正則喝了一口藥,薛玉潤苦得皺起了眉頭,楚正則亦是一頓——不用加苦心蓮,就已經很苦了。
然后,他們倆對視一眼,一邊別過臉去不理對方,一邊默契地手,把對方邊裝著餞的小碟子挪了過來。
晏太醫悠悠地捋了把胡子,慨嘆道:“青梅竹馬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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